第1章 不是一路人
黑土,廣袤無垠,浩瀚無邊。
在這黑褐色的土地上,有著一條筆直的公路。
公路破舊,已經廢棄多年,在華省,這條公路的名字叫做前進大道,是百年前,英勇的開拓者們用鮮血踩出來的生命之路。
初時,大海剛剛退去,這片數億年被海水浸透的土地尚且泥濘,然而他們最終克服萬難,終於走出了這一條通向未來的路。
儘管現如今它已經廢棄,但它存在的意義,絲毫不亞於曾經世界文明的萬里長城及絲綢之路。
一百四十年的時間,人們順著這條生命之路,重建家園。
聯邦沿著這條生命之線拔地而起,最終在最新的海岸建起了一座宏偉壯觀的城,取名「一」
一號城的建設,終於與東亞其他兩個大國重建地面貿易。
東聯邦成立后,黑土這片廣袤的新土地終於表現出了它的意義。
聯邦成立至今共一百二十年,而這一百二十年間,黑土上的聯邦城市已有十二座之多。
相較於年久失修的前進大道,由聯邦最新科技研發出的管道高速當然要更加吃香。
久而久之,前進大道便被廢棄,而在不遠處架設起了一條與前進大道平行的,由高架架起來的管道高速。
管道高速顧名思義,由一個圓筒組成,它的優點在於消音、定向以及由人工智慧合理分配道路。
多少年來,管道高速從未堵過車、出過事故,當然,那是指正常情況。
而最近這一段時間,很明顯並不正常,三天後便是華省高中生趕往一號城高考的日子。
由於聯邦首都一號城的人才需要,高考已經變為徹頭徹尾的末位淘汰制,全華省考生,會在這幾天齊齊趕往一號城,在那裡參加考試、等待成績。
成績出來后,頂級人才會搖身一變成為一號城的人,成績不太理想但還湊合的,要麼考中一號城的大學,要麼就在強制遣散期來臨前,在城裡找到一份工作才能留在那兒。
而學習本就差的,會在成績出來后,被強制遣回原籍。
多少年了,每年被遣回的人不計其數,但人們仍然如同飛蛾撲火,哪怕本就是差生,也要來拼一把。
每年這個時候,二號城、十二號城和海城的數百萬考生,便會拖家帶口遠赴首都。
這也是管道高速會癱瘓的原因,走在那兒的人已經多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人工智慧合理安排通行也是需要計算、需要時間的。
而此刻,在安靜的前進大道上,似乎都能聽到高速上,無數車主不耐煩的摁喇叭罵街的聲音。
突然,道路的盡頭,掠來一陣黑煙,黑煙滾滾而起,映襯著遠處天邊的一處高地。
高地上還聳立著一座巍峨壯觀的城。
那裡就是海城,就是曾經的繁榮濱海、現如今的邊境之城。
滾滾黑煙由一支車隊揚起,他們踏上了這條古老的道路,目的地同樣是一號城。
暢通無阻的大路顯然讓駕車的小年輕們十分激動,你追我趕上演著一出精彩的「追逐戰」。
車隊正前方,是兩輛古董級的摩托車,在聯邦成立前的那個世界,這可是由世界聞名的鋼琴廠——雅馬哈生產的。
時隔多年,它仍然擁有著恐怖的動力,騎車的二人一擰把,眼瞅著就快把身後的車隊給甩開了。
當然,後方的車隊里也並沒有當今的新科技能源車,否則的話也就沒有老古董什麼事兒了。
畢竟,沒有人會傻到開著現代的車來跑這條早已坑坑窪窪的老路。
「周天,你倆慢點兒!騎那麼快難道急著去投胎嗎?」
為首那輛黑色摩托車上,少年頭盔里的耳麥傳來一道悅耳的女聲,雖然聲音中頗有一種不滿的情緒,但仍然掩蓋不住那清脆悅耳。
周天扭頭看了一眼落後他半個車頭的另一個騎手,彎起了嘴角。
二人無聲的笑著,齊齊看向身後的車隊,這才終於減慢速度。
「哎呀!」
突然,耳麥里再次傳來一聲驚呼,仍然是剛才那悅耳的女聲。
周天一愣,猛的一拐車頭,右腳踩地,一個漂亮的原地漂移,向著來時的路沖了過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已經停在了路邊的車隊。
他摘下頭盔,露出了一張很養眼的臉來,這張臉乍一看似乎沒有什麼特點,但是第二眼看時卻彷彿到處都是特點。
說不上特別帥,但是讓人看著十分舒服。
他回頭看了一眼追過來的另一個騎手,對方也已經摘下了頭盔。
相較於周天足以令人久久尋味的容貌,這個男生就足以稱得上令人一見鍾情的男神了。
不過可惜,好好的男神臉,偏偏生了一雙憨厚的眼睛。
二人在路邊下了車,一前一後走向車隊。
周天兩手揣兜,頗有一種弔兒郎當的感覺,來到近前時,他看到了一輛已經癟了一個輪胎的車,以及此刻正綠著臉站在車旁的一個男生,不遠處另一輛車旁,一個女孩兒正捂著臉抽泣著,另一個女生在安慰。
周天饒有興趣的看著車旁的男生,意味深長的說道:「寧少,這是翻車了啊?」
寧雀臉色鐵青,冷冷的看了周天一眼,沒有理會,指揮著身後其他同行者幫忙更換備胎。
周天聳了聳肩,和身後的男生再次對視了一眼,頗有些揶揄,道:「毅力,我早就說過了對吧,這條路老了,不適合開四輪車來,結果某人偏偏不信……」
毅力嘿嘿傻笑著點了點頭,附和道:「對,你說過的。」
周天瞥了一眼寧雀,這貨雖然沒有轉過身來,但是垂在腿旁的手卻緊緊的握了起來。
見他這樣,周天倒是動了玩兒心,他仰頭看著天邊,裝作感嘆一般說道:「哎呀……這天都快黑了,眼瞅著還有兩天就是考試日了,不知道咱們還能不能趕上……」
一聽這個,寧雀忍不了了,他看了一眼正在不遠處被另一個女生輕聲安慰的女孩兒,哆嗦著嘴唇猛的轉過身來,怒視周天,道:「周天兒!你閉嘴!還不都是因為你非得提議走這條破路?一切都是因為你!」
黃昏光暈下,寧雀的臉上,那條不和諧的金色植入體猛的反光了一下,刺痛了周天的眼睛。
而伴隨著他這一嗓子嚷出來,車隊里的人都看了過來,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這種金色的植入體。
在聯邦,這是地位的一種象徵。
此刻,這些海城的「上等人」們看著周天,都有著隱隱的火氣。
從海城出來已經半天了,半天里多數的車都曾經歷過拋錨、漏胎等事件。
走走停停的,天都快黑了才剛剛出了海城一百多公里。
而海城距離一號城,直線距離有四百二十公里,照現在這個進度,別說後天趕到一號城了,能在遣散期結束前趕到都不錯了。
面對那麼多人的不友好,周天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可是我也說過,你們最好和我一樣騎摩托的嘛,現在一輛破摩托又花不了多少錢,你們自己非得裝酷,搞這種古董跑車來,這也怪我?」
寧雀被氣的不行,他顫抖著指向周天,怒道:「混蛋東西,黑土上那麼多塵土,白天的時候太陽還那麼毒,最主要的是這條路到處坑坑窪窪的,萬一顛壞了萊萊怎麼辦?」
他口中的萊萊,自然就是不遠處那個,正楚楚可憐被安慰著的女孩兒。
周天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過去,隨後又看向了因為癟胎已經向一邊微微傾斜的車子,好像忍不住一般噗嗤笑道:「胡說八道,我怎麼感覺她坐你的車好像更顛啊?」
說罷,他還賤賤的看向那女孩兒,大聲道:「江萊!坐寧少的車感覺如何啊?屁屁有沒有顛疼啊?」
身後的毅力噗嗤一聲想笑,後來又覺得這個場合似乎不能笑,於是就忍著,可是越忍越想笑,臉都憋紅了,時不時還「噗」一聲出來。
周天看著怒瞪過來的江萊,回頭看了毅力一眼,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不是一路人玩兒不到一塊兒去,咱倆上那邊先生火吧,今兒看樣子得歇一宿了。」
毅力趕忙點頭轉身,轉身的一剎那,終於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周天無語的看著他,道:「想笑就笑唄,從小到大都這個吊樣,別哪天憋笑憋死你。」
毅力憨厚的收起了笑容,撓了撓頭低聲道:「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周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回道:「他們這種人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搞笑的你懂不懂……」
說著,他又回頭瞅了寧雀一眼,嘿嘿道:「寧少,你就別生氣了,大人有大量好不好?你看你現在,臉都氣綠了!這還不算什麼,你要是再氣下去,可能腦袋也得綠。」
寧雀終於破防了,罵道:「周天兒!你就和那群雜種一起混吧!我看你也快成為雜種了!」
毅力的步伐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繼續和周天一起向那邊走去。
周天則壓根兒不予理會,自顧自的從路邊撿了些燃料,升起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