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打牆
回家的路上，月亮已經完全進了雲里。不知何時，夜幕中開始起了霧。
待寧遠反應過來時，霧已經積了很濃了。
寧遠提著糯米往前走著。四斤的糯米，對於一個八歲的孩子，按理說也不算太重。但寧遠卻感覺口袋裡像灌了鉛似的。
寧遠此刻感覺雙眼模糊，雙腿沉重。
而路邊那些曾經熟悉的房子和樹，在濃霧中的形態，寧遠已經無法辨認它們的形狀了。
大概走了有一公里樣子，寧遠看見了路邊有一個平房，平房的屋檐下掛著一個大大的紅燈籠。
燈籠的光很是亮，即使是在濃霧中，寧遠也能看出它柿子一般的輪廓，和那紅得滲人的血一般的光。
這是誰的家？怎麼從來也沒有印象？
寧遠沒來得及多想。往前走就對了，到奶奶家反正就一條直路。
這麼簡單的一條直路，他總不可能走錯吧。
盛夏六月，寧遠卻感到空氣中有一種陰冷的氣息。寧遠感到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西南地區忽然有這種天氣，不正常啊？
可能是因為起霧的原因，今天街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既沒有行人，也沒有坐在街邊乘涼的人。
「哇啊啊啊啊啊——」
忽然，一個黑色的影子，從街邊的一條窄巷裡竄了出來，嚇得寧遠一個大屁墩坐在地上！
定睛一看，這小東西原來是一條狗。
「汪，汪汪，汪汪汪！」
這條狗一看到寧遠，就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哈喇子都快噴到寧遠的小腿上了。
「糙，原來是個狗東西。」
寧遠意識到這隻小型犬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威脅時，就徑直起身，提起糯米袋子繼續往前走。
在寧遠走了有幾十米遠時，這條狗還在沖著寧遠「汪汪」叫著，尖厲的叫聲傳遍了整條空蕩的街。
也是倒霉。寧遠心想，這條街那條狗不認識自己？竟然還有狗竟然敢這樣對著自己叫，
明天找到狗主人，讓狗主人給它個狗肉火鍋警告。
正當寧遠思索著狗主人是誰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齊峭楞楞的東西。
這些東西只能看見輪廓，高低錯落無致，農村的孩子憑著剪影的形狀，太能辨認那是些什麼東西——
墓碑。
寧遠感到渾身一陣雞皮疙瘩襲來。倒不是說寧遠害怕墓碑，農村的孩子對墳地都是免疫的，
而是，寧遠腦子裡清楚地記得，這條路上是根本沒有墳的！
農村裡，墳出現的地方要麼是山上，要麼是田地里。大街上出現墳包，而且還是大規模的，寧遠覺得時出蹊蹺。
寧遠屏住呼吸，將糯米貸攬入了懷中，大步大步地往前走，盡量不往那個方向看。
「嘩嘩嘩嘩——」
一陣風吹動紙屑的聲音響了起來。該死的，誰還在墳地里插了招魂幡！
這詭異程度簡直是要人老命啊！
除此之外，寧遠還看到墳包與墳包之間，有六七點冒著藍綠色光芒的火焰在遊走著，忽遠忽近，忽高忽低——
鬼火！
寧遠開始跑了起來。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
跑了不知道多久，寧遠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倒不是因為熱，而是——他實在是嚇到了。
跑了不知有多久，街邊終於又出現了房子。
雖然街上還是沒有人和燈，但好歹比那冒著鬼火的墳地，要好多了。
但這排房子不知怎的，屋檐下竟然都掛著風鈴。
一陣風吹過，這些風鈴竟然都「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這聲音讓寧遠聽得頭昏腦脹，只想趕快逃離。
「啊！啊！啊！」
寧遠路過一處走著高高柵欄的人家，聽見柵欄里傳來一陣凄厲的鳥叫。
寧遠定睛一看，誰會在院子里養仙鶴？
……
寧遠此刻感覺已經走了半個小時了，奶奶家卻還是沒有出現在眼前。
他身上的襯衫衣領被也露濡濕。一陣風吹來，寧遠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他又向前走了幾百米，他竟然又看到了，那個掛著紅燈籠的房子！
難道我在原地打轉？
接著紅燈籠的光，寧遠看見了，這次門前站了一個女人。她身穿紅色的結婚那種喜服，懷裡，抱了一個襁褓。
「鬼啊！」
此刻寧遠再也不能淡定。他大聲地吼了出來，將買來的糯米往地上一扔，逃走了。
只留著那個穿著喜服的女人，在原地懵逼……
在逃跑的過程中，寧遠再次看到了那個墳場，而且墳場又多了幾隻野貓，
它們在墳場蹲成一排，瞪著熒綠色的大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寧遠。
……
寧遠又路過了那個樣著仙鶴的院子。只不過這次仙鶴從柵欄里跳了出來，撲棱著翅膀，渾身散發出白色的光。
借著仙鶴身上的白光，寧遠看清楚了那家人家門前，貼著白紙黑字寫的春聯：
「流芳百世，遺愛千秋；
音容宛在，浩氣常存。」
而那戶人家的雕花格子窗上面，則貼了一個大大的「壽」字。
……
這是哪門子的春聯啊，這明明是輓聯！
奶奶家到楊偉家是自西向東，而楊偉家到奶奶家是自東向西，
這條路一定有問題！
寧遠撒開腳丫子，開始往另一個方向跑。這次往北邊的農田跑，看看能不能跑出這個死局。
但寧遠卻崩潰地發現，北邊的田埂兩邊，竟然都豎起了一截一截的白色蠟燭……
而且路的終點，仍然是那個紅衣女人的家！
換南邊，終點還是那個紅衣女人的家！
換東南方，西南方，東北放，西北方，都無濟於事！
……
此刻，寧遠已經氣喘吁吁，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紅燈籠下，女人已經放下了襁褓。她左手拿著一個簸箕，右手拿著一個掃帚，正在掃著什麼東西。
他小時候常常聽老一輩的說，八字弱的人，獨自走夜路容易遇到鬼打牆。
所謂鬼打牆，就是無論往哪一個方向走，最終都會發現自己在原地轉圈。寧遠以前只覺得聽起來很謎，
如今真正遇到了，不得不承認，鬼打牆是真實存在。
那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是鬼？
無所謂了，鬼就鬼吧！反正寧遠已經認命，要殺要刮，隨便那個女鬼。
此刻，女人掃完了地上的東西。
她將簸箕里掃出來的東西，小心地盛進一個絹布口袋裡，緩緩地向寧遠走了過來，
「你的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