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笑不成(70)
雪花還在落,也不太密,如柳絮隨風輕飄,隨著風吹的傾斜。
濃郁的花香簡直攝人心扉,一位少年站在另一顆桃樹下,他已經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微微金光,灑在仙人冰白的眉宇間,雪衫銀髮,白布蒙眼,看起來就是冷心冷情,無欲無求,好似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放在眼裡。
可是面對那綠通通的軟體生物時,卻不自覺的露出來柔軟的內里,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眉眼是那麼的溫柔,在少年的眼裡也是那麼的礙眼。
憑什麼?
到底是憑什麼?
把他折磨成一個廢人囚在了深淵之海里,不聞不問,就如同一個活死人一般的活了五百年,可是這個偽君子呢?到現在甚至都還笑的出來。
太可笑了,實在是太可笑了,他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呼吸變得不由自主的沉重,畢漣瞳孔浮現極深的猩光,毀天滅地的痛與憤怒,灼燒他所剩無幾的神智,漆黑空洞的眼眸死死盯著一處,好似地獄爬出的惡鬼,隨時要擇人而噬。
像是注意到了這種過於滾燙充滿惡劣性意味的視線,白衣仙人眉頭一皺,那張臉轉了過來,冷聲道:「是誰在那裡?」
少年沒有吭聲,現在他的腦海里已經聽不進去任何的聲音,眼眸猩紅暗沉地盯著沈悅,讓人脊背發涼。
長久的沉默讓沈悅的眉眼越發的冰涼,就在她準備直接施法把人趕出去的時候,那個躲藏著人,終於走了過來出聲了。
「我,我,是剛入門的弟子……不知你是?」
結結巴巴的聲音透著少年稚氣未脫的羞澀,他似乎很緊張,說起話來都變得不利索。
沈悅抿了抿唇瓣,臉上的冰冷褪去,她想,應該是剛入門的弟子不小心闖進來的,也許是被她剛才的氣勢所嚇到,所以才沒有吭聲。
於是聲音雖然沒有剛才那麼冰冷但也柔和不到哪裡去,「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回去吧。」
畢漣靠近,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聲音卻極其的乖巧活潑,帶著些天真無禮:「你白布蒙眼,難道就是傳聞中的錫羽仙尊?」
沈悅斂眉,眉眼平靜,破碎花瓣翩翩悠悠落於白凈無塵的衣擺之上,留戀的不可離去。
她似乎不想多說,「是。」
「見到您我真的太高興了!錫羽仙尊,我特別特別的崇拜你!我來青雲門就是為了你!你還收入門的弟子嗎?我很優秀的!我也會一直努力,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他的語氣激動而激昂,好像因為見到了自己的榜樣和心目中的英雄而呈現出來的興奮。
畢漣知道沈悅的德行,知道她最煩的就是這種啰里吧嗦的人,但其實之前從來都沒有人敢這麼大膽的在沈悅面前說這樣的話,因為沈悅太冷了,看起來太過於高不可攀,要是普通的弟子在她面前說話都會緊張萬分,更何況還是這麼大膽而又厚臉皮的話。
所以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沈悅其實剛一開始是有些迷茫的,然後就變成有些不知所措。
畢漣注意到,沈悅在他說完這段充滿孺慕敬重的話之後有些不自在的微微抿著唇,而同時,他也更加清楚的看到了沈悅滿頭的銀髮。
他之前怎麼不記得沈悅的頭髮是這種顏色,不僅如此,她的眉毛也是白色的,常年冷若冰霜的臉上因為這顏色染上難抑的脆弱感,也讓那種冷意加深。
可是她越是這樣冷淡的模樣,越容易勾起人心裏面最暴虐的摧毀欲。
讓人想要這一張純白的紙染上別樣的色彩。
她的衣衫纖塵不染,眉眼如冰泠泠,如霜雪寒涼。
此刻卻因為門下的弟子說出了那些大膽的話語略微有些慌張。
沒有人比畢漣還要了解沈悅臉上的表情,他甚至只需要從沈悅一個細微的動作中就可以揣測出她的情緒。
她的表情太少了,所以才讓人覺得難猜。
但其實畢漣知道,沈悅的心思其實比任何人都還要單純好猜。
慌張?
畢漣第一次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只是覺得這兩個字出現在沈悅的身上特別的嘲諷。
沈悅看不見,所以她並不知道對她說出那麼孺慕的話語,看起來那麼敬重她的弟子會露出惡意滿滿的嘲諷。
可不是諷刺嗎?這個冷血無情的偽君子,對自己的親師弟,親徒弟都可以下狠手,難道還有什麼良知?
他都懷疑沈悅的心都是黑的,又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心。
畢漣心中所思所想的都光明正大的暴露在臉上,他根本就懶得掩藏,反正沈悅又看不見,反正她是瞎子。
他就是仗著沈悅看不見,他就是欺她眼盲。
可是的語氣依舊充滿尊重和濡慕,望著那高高在上的仙人。
白衣仙人和他印象中的一樣,清清冷冷,依舊高絕孤冷。
但他垂下眼,怕自己眼底應該不住的恨意和惡毒被察覺,扯出譏誚的冷笑,口中說的和他表情完全並不符合的話。
「仙尊為何不說話,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哦。」
沈悅神情冷漠淡然,聲音冷淡無比:「你難道不知我此生就只收一個徒弟嗎?回去吧,以後不要在隨意來這裡了。」
她驅趕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要是平常的的弟子根本就不敢多呆,因為只有極少的人不怕錫羽仙尊的冷臉。
畢漣差點都想笑出聲了,是啊,一個徒弟,看起來是多麼風光榮幸啊!可又誰知她那唯一徒弟的下場呢?
被活生生的剔骨,死於闕化之下,只因為他身懷魔骨,他從未殺過人,也從未害過人,只因為……無虛的預言,就落到這般凄慘的下場。
眸中一片猩紅,暴戾和殺戮堆疊。
「那,你的徒弟現在在何處?」
少年人看似疑惑簡單的問題卻讓沈悅愣住了。
白衣仙人好似天生就是捂不熱的,眉眼如冰碎,修長單薄的身影總是那麼冷漠不近人情,好像心裡就僅存著蒼生正道,萬事萬物入不得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