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54)
少年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他覺得自己也許是真的魔愣了,不然為什麼覺得傳聞中冷卻無情的四皇子這麼溫柔呢?
——
時光一晃半年過去了,冬至剛剛來臨,邊疆就傳來捷報,蠻人詐降突襲,半夜縱火,把軍營里的糧草一夜燒盡,失守的人都被燒成焦炭,這火燒了一夜,前去送過去的糧草都被饑民哄搶。
邊疆被突破,蠻人揮舞著屠刀,突襲十四城,在這猝不及防之下,十四城亂成了一鍋粥,在這個時候,必須要有一個能夠震懾邊疆的人物。
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皇上病重,七皇子在這半年以來,手上的權利也慢慢的擴大,甚至還有的時候可以讓沈悅悶頭吃虧。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原本以為沒了太子之後,皇位就穩了,可沒有想到沈堯瑾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聰明,還要有城府。
是沈悅小看了沈堯瑾。
如果現在沈悅去了邊疆,那麼在長安城的沈堯瑾很明顯更有勝算,朝廷瞬息萬變,她一走,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可是如果她不去,那麼就愧對於自己的名望,也愧對於那些百姓,更加會令萬民心寒。
烏檐覆雪,空氣中有些微寒的涼意,蓬蓬翠竹沐雪而立。
屋中燒著炭火,驅趕了寒冷,恍若春季。
霍刀被叫進了屋內,他走起路來是沒有聲音的,一進屋,鋒利幽深的眼眸一掃,就看到了站在窗戶邊墨色的身影。
上前走近,正在看外面雪的人也慢慢的轉過了身,眉眼如同水墨暈染,清艷雋永,穿著黑色的衣袍,更襯著她露出來的肌膚白的耀眼。
她看著眼前如狼一般的少年,才十五歲,整個人就如同未出鞘的劍,令人觸之生寒。
霍刀沒有表情,一順不順的看著她。
他從來都是像一道影子一樣跟在沈悅的身邊,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成長成了沈悅都控制不住的存在,但是這頭年輕的狼王並沒有對這種人露出過任何的獠牙和爪子,更像一頭溫順忠誠的大狗。
現在,這個少年已經比她都高出了一個頭了。
有感嘆,但更多的是自豪。
沈悅輕輕的垂眸,乾淨利落的下顎線有股冷冽感,如露珠結晶在雪松針葉上。
長身立玉的站在這裡,背後是寒冷的冬至雪花。
「霍刀,你長大了。」像是在感嘆一般,她抬手拍去少年肩膀上的雪漬。
霍刀還是沒有表情,他好像天生就缺少屬於人類的喜怒哀樂,深邃幽黑的眼眸就像是處在黑暗危險的野獸,讓人打從心底里發寒,畏懼。
沈悅站在他面前,顯得格外的瘦小纖細,甚至看著他的時候都要抬頭,脖頸處的肌膚細緻如美瓷。
眼瞼下至的淚痣鮮艷欲滴,那雙冷白削瘦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的,軟軟的。
霍刀的喉結,悄悄的滾動了一下。
「我要你,代替我,領兵去邊疆。」
她說出了目的,那雙烏黑濕潤的眼眸倒映出了霍刀面無表情的那張臉。
霍刀知道,這是一份信任。
他從來都不會拒絕自己的主人。
嗓音低沉暗啞。
「好。」
沈悅笑了,精緻漂亮的眉眼變得更加的生動,蒼白病態的面容變得更加的耀眼,梨渦淺淺。
她摸了摸霍刀的頭,帶著一分親昵。
「不要讓我失望。」
霍刀站著安靜不動,像一尊雕像,安靜又乖順,好像沒有任何的鋒芒。
那雙眼睛卻暗了下來,漆黑深邃的有些瘮人。
他只是很克制的抿了抿蒼白的薄唇,哪怕獠牙已經蠢蠢欲動,想撲倒撕咬眼前的獵物。
霍刀從來都不是什麼乖順的大狗,而是狠戾殘暴的狼王,披了一層溫順的皮毛,只不過是為了迷惑眼前人的視線罷了。
——
雪花隨風飄落,猶如滿天飄落的潔白花瓣一般,若在樹木的枝葉之上,將樹木雕琢成玉樹瓊花。
沈悅獨自撐了一把傘,獨自走著,觀賞著雪花落下。
其實她並不是很喜歡下雪,在年幼的時候,因為每到冬至往往是最難熬的時候,沒有碳火,沒有保暖的衣服,在寒冷的夜裡,隨著寒冷入睡。
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清月殿,沈悅看著熟悉的環境,猛然的回過了神,靜靜的看著,沒有走近。
自從那次爭吵之後,沈悅已經放了半年多都沒有見過程謙恭了。
似乎是真的決定放下,也沒有在問過關於程謙恭的任何事情,清月殿看起來冷冷清清,門口堆積著厚厚的一層雪。
她想著,也許程謙恭或許早就已經離開了,畢竟在他的眼中,這清月殿就像囚籠一樣,他應該是迫不及待的就想離去吧。
這般想著,沈悅的喉間哽澀。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手腳冰涼麻木,長長的睫毛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她呼了一口氣,吐出了一圈濃濃的白霧。
垂下了纖長如同蝶一般的睫毛,臉白唇紅,糜艷妖冶。
驀然,一片陰影襲來,寒風被擋住,沈悅的睫毛一抖,猛地抬眸,視線里出現了一張溫和清俊的面孔,他一身白衣,外面披了一層厚厚的大氅,身形筆直如青竹,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漆黑的傘柄,替她擋住了外面的風雪。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都停止了,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原本以為沉寂的心又開始恢復了悸動。
雪花還在紛紛揚揚而下,猶如滿天的飄絮一般。
空中飄蕩而來隱約的花香,是梅花的香氣,而男人的肩膀上,落了一朵梅花,花瓣晶瑩,花蕊嬌嫩,映襯著滿天飄舞的雪花,艷麗異常。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可是對視之間,好像有一種不明不白的東西在蔓延。
「殿下。」
是程謙恭先開口了,眉眼清俊,容顏如玉,他還是和半年前一樣,卻又好像又有一點不同,讓人無法說出來。
沈悅先垂下了眼睫,她的臉被凍得發白,可是唇肉卻和他肩膀上的梅花一樣艷紅。
又是一片詭異的安靜,就好像沒有任何人存在一般,彷彿剛才的聲音也只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