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65)
她以為擦掉了眼淚,就好像什麼都沒有上發生,但是那通紅的眼睛卻早已暴露了。
漂亮蒼白的臉在搖晃的燈光下如同蒙了一層模糊的面紗,明明是在笑著的,卻透露著一股無措難過的氣息。
沈悅說,「沒哭,蚊子飛進了眼睛了。」
沈彥白凈俊秀的臉鐵青,這大夏天的哪來的蚊子?
他想裝作不在意的,畢竟現在他已經和沈悅沒有任何的關係了,就算是他在外面受了委屈,被欺負了,也不關他的事情。
而且誰能欺負到沈悅啊。
沈悅這種人是怎麼樣都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沈彥的視線弱到了她那泛著紅的眼尾上,可是——
沈悅失憶了啊。
不得不說失憶了的沈悅就跟個傻子一樣,又蠢又傻,感覺被賣了都會幫著數錢。
這般想著,就像是一團團棉花一樣塞到了他的心尖最深處。
宛如一雙看不見的手,將心頭平靜的湖水波盪的一片亂。
沈彥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把門打開,並沒有立馬就進去,而是稍微的側過頭,對著站在門口躊躇不安的女人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進來吧。」
沈悅受寵若驚,緊緊的抓著衣角,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她反而還有點不敢進去了。
濕漉漉的睫毛低垂著,那雙烏黑的漂亮的又特別容易哭泣的眼睛盯著凹凸不平的地面。
她的聲線又小又軟。
「不,不了,很晚了,我也不打擾你了。」
少年嗤笑一聲,轉過頭看著垂著腦袋的女人,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他把燈打開,「走了之後,永遠都不要再來了。」
說完也不管身後人是什麼反應,直接進去了。
沈悅面色發白,用力的咬了一下唇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進去了。
屋子裡面比她想象的還要寒酸,牆壁上的白漆脫落,生活用具也破舊。
沈彥進了廚房,聽到了客廳傳來腳步聲,一直緊皺著眉不由自主的鬆開了。
開火,沈彥從冰箱里拿出麵條和兩個雞蛋,在煮麵的時候,順手點燃了一根煙。
鍋里的水咕嚕咕嚕的響,他的手指間一支煙燃了半截,繚繞的薄藍的煙霧。
「小彥。」
身後傳來女人溫溫柔柔如同春風一般的聲音。
沈彥的腦子空白了一瞬,然後轉過頭,沈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他的背後。
沈悅看著沈彥手指上的煙,精緻漂亮的眉瞬間皺了起來,「把煙掐了。」
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讓沈彥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把煙給掐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一張俊朗的臉,黑的掉煤渣。
他瞥了一眼女人,露出了諷刺的笑,「我想抽就抽,你憑什麼管我?」
沈悅很嚴肅,很認真的說,「抽煙對身體不好,而且你還這麼小,怎麼就學這種壞習慣呢,把你的煙都交出來。」
沈彥莫名其妙,莫名的覺得惱怒,「有病啊,你管我!」
沈悅用那雙很清澈乾淨的黑眼珠盯著他,在這昏暗的廚房裡閃閃發亮,就如同海底深處藏在蚌內的黑色珍珠。
她沉默了一下,輕聲說,「我是你姐姐。」
沈彥的胸膛起伏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了心頭的怒火,幾乎想都沒想就說,「你才不是我姐姐,我沒有姐姐。」
話音剛落,空氣好似都流淌著窒息般的壓抑。
沈悅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情。
沈彥覺得自己說的沒有錯,可是看沈悅這副樣子又莫名的感到心虛和不自在,扭過頭,接著煮麵。
耳邊卻一直聽著旁邊人的動靜。
沈悅在他的身邊站了很久,然後又慢慢的走了出去。
沈彥沒忍住,轉頭看了一眼。
女人的身影單薄削瘦,穿著一件黑色的衛衣,裡面空蕩蕩的。
沈彥看著鍋里沸騰的麵條,皺著眉頭,臉色恐怖。
面很快就煮好了,熱騰騰的端了出來,沈悅看著自己面前的那碗面,上面有兩個雞蛋,而沈彥碗里一個都沒有。
她看向沈彥。
沈彥好像明白了她眼中的意思,淡淡地說,「我不喜歡吃雞蛋。」
沈悅幾乎下一次的反駁,「你騙人。」
沈彥抬眸。
沈悅低頭把蛋白都夾出來,然後放進了他的碗里。
等做完這件事之後,連沈悅自己都怔住了,而沈彥也緊緊的盯著碗,臉色晦暗不明。
沈悅嘗了一口,很意外,這碗面出乎意料的好吃,比沈悅做的還要好吃。
吃了兩口,沈悅問了一句,「媽不在家嗎?」
沈彥頓了一下,「媽今天上夜班不回來。」
沈悅哦了一聲,這頓飯吃的很安靜。
飯後沈悅主動提出去洗碗,沈彥也沒有拒絕。
也就兩個碗,很快就洗完了,沈悅抽了兩張紙巾,把手上的水漬擦乾淨。
沈彥正在做作業,他高三了,學業很重,作業很多,放學后做完兼職都已經很晚了,所以等他每次完成作業的時候基本都到了凌晨。
沈悅盯著少年的背影看了好久,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彥還是背對著她,只能聽到少年極其淡漠的語氣。
「很晚了,就在這兒住一晚吧。」
沈悅呼吸一窒,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手無足措了好久,才忍下了心中的激動和喜悅。
小心翼翼的道。
「那,那我睡沙發……」
「你睡媽的房間吧,反正媽今天晚上也不會回來。」
沈悅慌張的搖頭,「不,不用,我睡沙發就好了。」
沈彥只是回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有說,繼續寫著自己的作業。
筆下的數學公式複雜又枯燥,沈彥的腦海里浮現剛才女人那緊張到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兒的模樣,一直緊繃著的嘴角忍不住彎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很快就落了下去。
沙發硬邦邦的,沈悅卻一點都不嫌棄,反而還覺得舒服極了。
沈彥就坐在旁邊寫作業,沈悅一抬頭就可以看到。
昏黃的燈光下,少年的髮絲渡上了一圈的光暈,背影筆直寬厚,隱約之間已經有了成年男人的輪廓。
他瓷白的臉就好似薄脆的水晶,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