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牽手
這祭祀台後有三棵柳樹,樹上垂著嫩綠的柳條,每棵樹下的土上都插了一根香,那是昨天被他插在那裡的,但是中間那棵樹下面的殘香卻不見了,其餘兩棵樹下的都還在。
他狐疑的走了過去,見那塊土很是疏鬆,像是被人翻過一樣,昨日他插香的時候這裡明顯不是這樣。
這下面……是有什麼怪物嗎?
他試著刨了幾下土,越往裡刨心裡的感覺越慌,他不知道這種心慌來源於什麼,突然,他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軟軟的。
是一個人的手。
曳緣被埋在下面生無可戀,感覺上面好像有什麼動靜。她一下收了神,好像有人在刨土,慢慢的,一隻手碰到了她的手,那隻手帶著熱度,軟綿綿的,碰到她的手時顫了一下。
她的指尖努力地伸了一下,可是身上定身符的作用太強,她根本動不了,沒辦法去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而那隻手,在這時,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夾雜著細細的沙土,輕柔的抓住她,將他手心的溫度傳給她。
在快要死亡的時候,被這樣一雙手握著,她覺得死也沒有那麼孤單了。
藍霧認出了她的手,那隻手背上有一條紅色的疤痕,是昨天被他藍電打傷的。他抓住她的手,正要去刨開其他地方的泥土,就被一突然出現的長劍給橫擋開。
他被迫鬆開曳緣的手,與那個不速之客交鋒了起來。
那使用長劍的是消失一夜的冰落,為了報昨日之仇,她的長劍吐著一圈一圈的冰雕子朝他射來。他飛身一躲,冰落在後面追著他,一直將他趕到旁邊的小巷口去了。
剛好姬宴在那邊,他喊住姬宴,告訴他:「曳緣被埋在那邊的樹下了,快去救她!」
曳緣感受到那隻手離開了,她又被丟進了暗黑的陰間道路里,一個人在虛無空洞的世界里漂浮著。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會離開這裡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外面的世界去了?
可是,她想知道,那隻手,是誰?
沒過一刻,就又有人開始在上面挖自己了,背上的土很快被刨開,她被那人抱了起來,後腦的符紙被撕掉,那人的聲音一直在喊她,「曳緣,曳緣,曳緣。」
他將她臉上的泥沙拍掉,替她吹了吹眼睛,輕輕地拍她的臉:「曳緣,醒醒,快醒來。」
她慢慢睜開一點眼睛來,呸了一口嘴裡的沙子,失望道:「宴哥哥,是你啊……」
「別說話,小心沙子進了肺里。」他又替她拍頭髮上和衣服上的泥土,站起來道,「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他轉身跑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人家裡要了一碗水過來,喂到她嘴邊,「快,把嘴裡的沙子都洗洗,然後吐出來。」
曳緣端著碗喝了好幾口漱口,然後又用水抹了一把臉和眼睛,等收拾好之後才站起來撲了撲自己衣裙上的沙子。
「曳緣,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被埋在這下面?」
她搖搖頭,低頭道:「我也不知道是誰想害我。」
這一低頭就正好看見那棵樹下面,紅色的泥土裡露出來一個黑色的邊角,她忙不迭撲過去,將上面的土刨開,露出那個木盒子的真容來。
「這是什麼?」姬宴問。
「裡面好像是把斧頭。」曳緣趕緊拿出袖口裡的鑰匙來,插進鎖匙里,然後真的就把它打開了。
盤著巨獸圖騰的黑色木盒中,擺放著一把精緻的青銅斧頭。斧頭全身都是用青銅打造的,月牙形的斧口像一面透明的鏡子,倒映出曳緣和姬宴兩人的臉,她掉了一根頭髮絲下去,髮絲一碰到斧口就斷了,姬宴訝道:「這斧子,竟如此鋒利。」
斧頭像一把風流公子手中把玩的摺扇,上面還刻著同祭祀台上一樣的太陽神圖案,青銅與太陽神的碰撞,一看就是什麼古老且神聖的東西,況且還被埋在這祭祀台後的樹下,就一定有著不同尋常的來頭。
曳緣伸手去將斧子從盒子里取出,甫一拿出,大地就開始搖,就像發生地震般。旁邊的祭祀台上的三角架火盆被搖落,火盆順著台階滾了下來,而地上這時卻裂開了幾條縫來,如同巨獸張開了牙齒般。
「怎麼回事?」曳緣慌道。
「快把斧子放回去。」姬宴道。
她又趴下將斧頭以原來的狀態擺好,但是卻沒有任何作用,大地仍舊在搖晃,「怎麼辦?放回去還是沒用。」
「是誰讓你來拿這斧子的?」
曳緣靈機一現,將斧子又拿了出來,站起來跑:「是昨天那家人里的大嬸讓我幫她的忙,我才來取出這把斧子的,我們快去找她,問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曳緣,你跑慢點,小心點。」姬宴看著她那反應靈敏的樣子,怎麼都不太像一個只有九歲心智的小孩。
她抱著斧頭奔跑,可是跑著跑著,從旁邊屋子裡衝出來一些村民。那些人的表情和動作都很古怪,像昨日被藍霧做法后衝過來的那些村民的樣子,跟沒有靈魂的喪屍別無二致。
他們的手伸在前面,扭動著脖子,向他們撲過來,姬宴將她往身後拉,道:「這些人看著有點怪,小心一點。」
他們只能繞另外的路走,然而剛一轉過去,就看到藍霧朝這邊走來。他的手中握著藍色長鞭,眼神冰然,步子很快,直直朝她走來,那表情那眼神,看著就像要吃掉她一樣。
「誰幹的?」藍霧這句話是對她吼出來的,可怕極了。
或許是剛剛被活埋的陰影還壓在心頭,她看著這樣的他向自己走來,心中發抖,立馬躲到了姬宴的身後去。
而藍霧卻也因為她的這個動作,停止了腳步,他原本是想問是誰把她埋在那樹下的,現在看到她如此貼在姬宴身後,那些想問的關切全都被他拋開了,他道:「誰動了祭祀品?」
曳緣快速思索了一下,覺得他說的祭祀品應該就是自己手中的這把斧頭,她還在害怕中,姬宴就答話了,「藍霧,現在祭祀品已被取出,再糾結是誰取出的已是無益,還是想想怎麼解決眼前的麻煩吧。」
地上的裂縫已經停止了裂開,涓涓泉水從縫中流出,清澈可見底。
藍霧假裝看不到周圍那些發狂的人們,道:「哪有什麼麻煩,不就是地動山搖了一下么?哥哥,你還是擔心擔心你的太子妃吧,再不去找她,恐怕紅顏就要香消玉殞了。」
被藍霧這麼一說,姬宴的心裡就更加心神不安了,找了一夜也沒有找到忘憂,現在這裡又發生了這樣的亂事,他就更擔心她了。
但是他卻擔心身後的曳緣,他怕自己像昨晚那樣走了之後,她又會遭遇什麼不測。曳緣在這時站出來道:「宴哥哥,我跟你一起去找忘憂姐姐。」
藍霧卻鉗住她的手臂,向姬宴笑道:「哥哥,皇嫂我會幫你照看好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可是……」昨天他還拿藍電抽她,這讓他怎麼能放心把曳緣交給他?
「呀!太子妃!」藍霧指著他身後驚了一聲道。
姬宴當即回頭朝橋那邊就跑去了,曳緣張望道:「哪有忘憂姐姐?」
藍霧狠狠扣住她的手臂:「你眼那麼瞎,是看不到的。」
又說她眼瞎!!
上次他在這座橋上也罵過她眼瞎。
她去掰開他的手,可是他卻重重將她拉到了身邊,差點撞上他的胸口,他的身上帶著一腔怒火,難道是因為看見自己還活著所以就這麼不高興嗎?
「哥哥走了你就這麼傷心?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曳緣一直低著頭,連他這句問話也沒有答一下。
「被埋在土下面的感覺好受嗎?」他一隻手放在她的頭上,她嚇得一陣哆嗦。
她冷笑道:「你說好不好受?」
「活該,誰讓你要趕我走的?」
她冷冷一笑,他一個反派要做什麼殺人奪命的事,都是隨心情的,哪會管她的生死啊?
旁邊有村民朝他們走了過來,面容不善,表情猙獰,見他們要撲過來,藍霧舉手間藍電飛旋,將那些人全部都打倒了:「滾!別打擾我!」
他繼續幫曳緣清理頭上的土沙子,而曳緣卻緊閉上了眼睛,雙腿發著微顫,在這樣的環境里,反派卻在溫柔地給她清理頭髮,她覺得太太恐怖了。
她生怕他一掌就拍碎她的天靈蓋,又或者一把扯起她的頭髮,將她往地上摔。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這些擔心和害怕都是多餘的。反派真的就只是在輕柔地為她弄掉頭上的碎渣子,不僅用手挑,還用嘴/吹,直到將那頭髮弄得乾乾淨淨,看不出有飛沙才肯罷休。
這段漫長的時間,對曳緣簡直如噩夢般難熬。
清理完到他滿意后,他又拉起了她那隻被藍電抽打過的手,抬起她的手背來,耐心地詢問:「手還疼嗎?」
其實還是有點疼的,但是她不想多事,就說:「不疼了。」
可是說了之後他的臉色又陰下去了,「哥哥的葯就那麼好?這麼快就不疼了?看來以後不聽話得多打才行。」
「??!!」有病!
那地上倒下的村民們在這時竟然又站起來了,像是感受不到身體上的傷痛一樣,朝他們又撲了過來。
「怎麼回事?」曳緣見他們滴著鮮血的手撲向自己,她拿著斧頭去擋他們,鋒利的斧口在一人的胳膊上滑過,那觸感就像是在砍橡皮泥似的,很有彈性。
什麼鬼?
這確定是人的身體?
她轉頭往旁邊的小路跑去,結果在那邊竟然遇見了那位被藍霧割掉耳朵的小男孩,他的頭上少了一隻耳朵,但是卻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還在這外面亂跑。
「小孩兒,快跑!」曳緣叫道。
藍霧跟在她的後面,她害怕他又傷害他。
但是那小男孩卻把另外一隻耳朵湊到她的面前來,說:「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這會兒他的後面又跑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男孩在喊她:「傻妞姐姐,快過來!」
曳緣驚詫道:「你沒看見他嗎?」她的手指向面前只有一隻耳朵的男孩。
「看見誰啊?只有你和祭司大哥哥啊。」
曳緣直接楞住了,「見鬼了,真是見鬼了。」
她轉頭問藍霧:「你看見他了嗎?」
藍霧輕蔑的笑了笑,道了一句「傻子。」
「??!!」曳緣氣得跺腳,低頭對那個小男孩的一隻耳朵說,「你快跑,快去躲起來,離後面這個哥哥遠一點。」
但是那個小男孩卻抓住了她的手,帶著她跑了,跑到了一邊的房子后,「姐姐,我們一起去躲起來吧。」
「我不躲,我還有事,你去躲吧。」
藍霧在後面追他們,狂吼道:「站住!」
曳緣瑟瑟發抖,轉頭回去,但是卻看到藍霧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他向左右張望,大喊:「郗曳緣,你出來!躲哪兒去了,快點出來!我數三聲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殺這個小孩了。」他指著旁邊的那位男孩說。
「一」
「二」
他拿著藍電在天空中亂揮舞,如發癲狀,「出來!你在哪兒?出來!」
這個「三」他遲遲不數。
曳緣覺得好生奇怪,自己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卻看不見她。
她試著喊了兩聲他,他也聽不見。這就像昨日她看見姬宴他們但是卻摸不到他們一樣,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