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演戲
雖然這葯看起來已經不大起作用了,但私心地,景揚總覺得那樣光潔的額頭不該有這種疤痕。
就很奇怪。
明明他也沒有強迫症的。
走在路上,他把兜里裝的片段出來,此時太陽已漸漸落幕,藏匿在半山腰,薄薄暮色映照著上面的白紙黑字。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覺得劇本里的男主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文字里所描述的人物無比鮮活,每讀一個字,栩栩如生的畫面便紛至沓來。
要他來演,彷彿像個替身。
替身。
他驀地想到這兩個字眼,感到好笑。
自己都已經淪落如此了?
想到這點,景揚不自覺地冷嗤一番,腳下的步子逐漸加快。
「大家回去有沒有仔細琢磨這些片段該怎麼演呢?譬如要演的人設的心理、該做出的舉動這些你們都揣摩了嗎?」
一到大廳,導演便對著四個男嘉賓說道。
「嗯嗯,當然有啊。」
蔣華道,他抽取的片段已經被磨礪出不少痕迹,不難看出他回去是有好好看的。
「導演,接下來就請您欣賞我的表演吧,哈哈,雖然算不上什麼精彩絕倫,但至少在我自己看來,絕對會讓你們意想不到。」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格外有自信,已經他就是做足了準備。
虧他之前就天天熬燈夜戰看劇本,沒想到如今發揮了大作用,果然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是嗎,那我很期待呢。」
導演附和著,「目前就先按順序進行演練吧,景揚是第一個。」
「行。」景揚應著。
反觀他這裡,手裡的那張紙嶄新,像是從未展開看過。
「現在工作人員已經布置好了場地,在景揚這對cp演的時候,你們需要當群演,在這之前就先熟悉一下景揚手中的劇本吧。」
「熟悉好了就叫女嘉賓過來開始錄製。」
導演一一介紹著,計劃趕不上變化,他起初的打算是要求情侶兩人按照片段來演,但現在想來這與傳統的拍攝無異,過於生硬死板了。
演員即興發揮才是最大的看點。
所以女嘉賓壓根不知道男嘉賓抽取的劇本。
此次的節目。
玩得就是刺激。 -
溫薔在屋裡坐立不安,看著窗外夕陽漸沉,她心裡似有一塊懸挂著的石頭,搖搖晃晃,久不落地。
還是想不通為什麼節目組突然拿她的劇本說事。
為了版權宣傳?可那部劇已經黃了;為了幫她提高知名度?更加都不切實際。
到底是為什麼呢。
胡思亂想著,目光不小心落到了身旁的木桌上,那裡是景揚帶回來、她被裁剪下來的前言。
雖然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但就這樣隨便放在覆著油的桌子上,溫薔心裡有一瞬不開心。
嘆了口氣,她似乎已經習慣這種不被重視的感覺。
準備自己收好放到箱子里,剛一伸手,眸一垂,眼睛就瞥見了日記兩個字。
心猛地一震。
她都忘了,自己寫過關於這本書的背景。
被翻到了這一頁,難道景揚已經看見了?
心裡五陳雜味,這幾乎全是從她曾經的經歷演化而來的。
景揚是星二代,很小的時候就在熒屏上出現過,在她少時就看過關於他的採訪,他傲氣的話語和眉眼都深深鐫刻在她的心底。
要是真正探究起來,一切都可能變得有跡可循。
不知道景揚他……思緒被揉雜在一起,絮亂無章,溫薔只能祈禱他沒有發現其中端倪。
剛收好片段,工作人員就來叫她了。
此時天色已晚,夜裡更深露重,她披著一路月色匆匆跟在工作人員身後。
有點期待,又有點緊張。
到了目的地,工作人員叮囑她,「進去之後機位就開始運行了,放輕鬆點,跟平時錄製一樣就行。」
「好。」溫薔點點頭。
「嗯,加油。」
眼前是緊閉的門,溫薔重新裹了裹身上的羊羔毛外套,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推門而入。
「壽星來啦!」
一進門,有人就大叫一聲,接著條條彩帶和亮片直撲她而來。
「生日快樂哦~」又有人朝她驚喜地鼓了鼓掌。
什麼情況?!
溫薔大腦宕機,完全處於蒙圈狀態。
意識到現在在拍攝,溫薔薔逼著自己鎮定下來。
「謝謝。」她微笑,環顧了一周,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中的景揚。
他也在看她。
突然心就靜了下來。
「來來來,過來坐。」蔣華拉開身旁的椅子,拍了拍上面。
「大家為你準備的驚喜,喜歡嗎?」
「嗯……很喜歡。」
反應過來后,溫薔是真的有些感動,雖然一切都是假的,但房間里的精美蛋糕,氣球,橫幅上對她的祝福語都真真切切地擺在她面前。
這些她從未有過,也不敢奢想。
還有在她對面坐著的人,是她夢裡都想要見面的人。
她記起來了,這個片段她寫過,只是后刪減了,時間太過久遠,記憶也變得模糊不清。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下一個劇情就是——
「剛剛我們玩了局遊戲,景揚贏了,所以就獎勵他為我們今天的壽星帶生日禮帽吧!」蔣華道。
就是暗戀的人為自己帶水晶皇冠。
果然,在蔣華話音剛落的下一秒,景揚就從中拿出一個閃閃發光的皇冠,是復古式的,上面鑲嵌著珍珠,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著淺淺光暈,看起來和潤而美麗,與她所描寫的如出一轍。
「這可不是普通的皇冠哦,是蘇黎世設計師E.A的作品。」
蔣華解釋,「中文譯過來叫做『珠光』,而且它還有一層特殊的含義。」
「是什麼啊?」哈月好奇問道。
「據說當日出時第一抹日光映在珠光上,那戴著『珠光』的女子將會得到天父的祝福,一生得其所愛,得其所願。」
曾經獨自編排的話被蔣華一字一句當眾告知,溫薔心裡有股說不出來的奇異。
那皇冠的確很美,不得不說節目組布置得很用心。
「好了,現在將由景揚為溫薔戴上吧~」
溫薔頓時心跳如擂鼓,一旁的哈月一眼看穿了她,伸手覆在她的手上,輕輕拍了拍,「別緊張。」
景揚緩緩走近她,身後的光暈是他的背景,長身玉立的身影被其勾勒得淋漓盡致。
溫薔還是不可控地抓緊了衣角。
景揚在向她走來,她的夢在向她走來。
眼眸瀲灧而又沉溺。
她的神情被景揚盡數吸納進眼裡,羞怯的、希冀的、難以置信的。
全都展示在他眼前。
一時間,他心裡好似燃起了一把無名火。
霎時想到了片段上的獨白,上面寫著男主人公去了蘇黎世留學,回來就給溫薔帶了這個飾品。
男主角很優秀,優秀到溫薔心生自卑,是個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所以她才會在日記里說道,「18歲的少女是一支欣欣向榮的花骨朵,我在心裡暗暗發誓28歲一定要開成香奈兒山茶花。」
她說,她想要變得優秀,想要足以與那個人匹配。
所以,她才想要來參加這個節目。
所以,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對著那個人的。
那上面的每字每句都化為乾柴,讓他心底的烈火燒得更盛。
「.……」
不知道懷揣著什麼心理。
最後,在即將要走到溫薔面前時,他停頓了下來。
這個舉動出乎眾人意料。
「咔!」
導演在旁邊喊道,他著急得不行,想發作,卻礙於對方是景揚,只能好聲好氣問他,「景揚啊,你怎麼了?是沒進入狀態嗎?」
「有點。」
景揚難得展露出少有的神情,冰冷而又疏離,「抱歉。」
「這.……」
導演皺眉,很是為難,「好吧,那你要不要出去吹吹風,調整一下狀態呢?不著急的。」
「嗯。」他答應著,隨後推門離開。
大家都感到很詫異,一時議論紛紛。
導演左顧右盼,覺得這也不是辦法,突然瞥見了愣在原地的溫薔,他朝她喊,「溫薔,你是編劇,你也跟著出去看看,開導開導景揚,跟他講解一下,看是哪裡出了問題。」
溫薔被他一喊,只能答應著,「好,我這就去。」
說實話,她也被景揚那突如其來的停頓給嚇到了,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最終出了門。
這才堪堪一月,夜晚依舊冷清寂寥,凌冽的風搜刮著人每一寸皮膚,像在凌遲。
溫薔出了去,見景揚站在院子外面,幾近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月明星稀,外面不算太亮,四周很安靜,唯一能聽見的就是呼嘯的風聲。
溫薔的髮絲被吹得揚起,她把頭髮別到耳後,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向著景揚走去。
「你怎麼了?」她問,輕飄飄的聲音快要化進風裡。
「.……」
景揚不語。
這樣的他,極其罕見。
「是劇本出了什麼問題嗎?」溫薔只能自己找話題,她能想到的就是這個。
再或者就是他的家事,但儘管真是如此,溫薔卻相信他不會把私人情緒帶進來的。
剛開始還好好的,就在那出了茬子,所以一定是劇本的原因。
「我覺得我演不出男主角那種感覺。」
「不適合。」
說完這句話,他差點咬了自己舌頭。
嘖,真他媽的矯情啊。
他怎麼也跟著自餒起來了一樣。
這明明不是他原本的性格。
好像跟溫薔在一起待久了,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這種從未有過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