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日常常常

  「這馬上就要工作了。你這包怎麼還沒收拾出來？這工作台上就這麼髒亂，能幹活？」車主任一臉怒其不爭的道。

  被問到話的人，臉上還帶著這高興的表情，嘴已經咧成了尷尬的笑容。很是怪異。

  「主任，這這，這不是還沒到上班的點嗎。我就是在路上走的太累了，歇一歇。」眼瞅著主任就要張嘴。這人也是個光棍。

  立即補道：「我這收拾，這就收拾。哎，這天太冷了。我活動活動。對，活動活動。」

  主任哼了一聲，留下一句：「趕緊的，今天可是和以前不一樣，弔兒郎當的，看你干不完活，能行不能行？到時候真要收拾你，可別叫屈。」說完就往前走了。

  那人的旁邊一塊說話的玩的，也是各個斂聲屏氣不敢說話。都怕被主任給點名啊。雖說臉皮厚，和是不得勁啊。

  就這樣旁邊的人，也是趕緊的忙活了起來，這話也不是說給挨罵的人自己聽的，誰聽不出來？

  主任這手殺雞儆猴很管用。因為『這隻雞』的工位最髒亂差。其他人孬好還好一點兒，雖然好的也有限。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這事兒，輪不到自己的頭上。就一直和個沒事人一樣。

  一進門這一波，主任的陣仗不算小，但是前面這一片照樣白搭。幾人還是和沒事人一樣在那嘻嘻哈哈。

  關鍵是主任也不惱，照樣和前面一樣，說上幾句就算了。

  接著往前走。看到哪不行，就在哪停下。

  這個範圍就大了。就這樣，慢慢悠悠的往前走。說起來，李守良的這個位置，離著門口可也不能算遠。

  李守良一伙人可是都聚在李守良這說話。可就這麼一段路。主任愣是走了小十來分鐘。等到了李守良等人跟前的時候，李守良幾人的話題剛剛聊完。

  主任本來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到了表情變了，笑了出來。

  「吆，幾位師傅。今兒怎麼有閒情逸緻的，聚在這聊起天來了？我看著往常早上，你們也不好聊天吶。」主任笑道。

  李守良先是跟主任打了聲招呼：「主任。」

  隨後說道：「嗨，這不是今天一到早晨起來，我就覺得有好事兒。這不。我們高師傅媳婦懷孕了。大家高興，都聚在這聊一聊。都高興高興嘛。」

  主任一聽這話，看向了高大。這人他不陌生，一個是年輕，業務挺熟練，技術挺好。另一個是他一直跟在李守良的身邊。

  好多次就看到李守良讓他辦事兒。這算是李守良的近人。怎麼能不重視呢。

  主任笑著對高大說道：「高師傅，恭喜恭喜啊。我說我今天，怎麼一直打心裡高興呢。原來是高師傅要添喜了。真好啊。來年，我一定喝一杯喜酒。」

  花花轎子人人抬。高大也不是不識趣的人。笑著道：「謝謝主任的關心，聽了主任這話，我的心裡啊，這火熱火熱的。像是燒了個爐子一樣。

  ….提前借您的吉言。大家到時候一定都高興高興。」

  主任點點頭，看向周圍都帶著笑臉的幾位師傅。1車間出來的這幾位，沒說的，甭管是技術上，還是個人素質。明顯的比別的車間高一籌。

  比他們車間，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實在是沒法比啊。這就更得需要他們幫助了。

  主任笑道：「咱們車間，我剛一進來。還都嘻嘻哈哈的在那說這話，聊天打屁。我都沒好意思說，要是他們和諸位師傅一樣。

  平常過慣了那樣的日子。我這也就不用愁了，可你看他們都是什麼素質？自己一點兒也不上緊，還鬆鬆垮垮的。這不是眼瞅著這新規的實行，估計就白搭。

  哎，要是都像諸位一樣胸有成竹就好了。也沒這麼多的事兒。」

  李守良笑道：「主任，這話說的我都臉紅了。這胸有成竹的境界，我們可達不到。也就是混個熟能生巧罷了。

  而且，我們這心裡也發慌，好歹是有兩月沒有這麼大工作量的幹活了。肯定多多少少的有些不適應的。

  最怕的就是我們幾個現在在這說笑。真的等到這下班了。咱們車間里的人都幹完活了。我們幾個還沒幹完呢。那可就丟大人了。哈哈。」

  話雖然是這樣說，意思也表達的誠惶誠恐的。但是幾人的表情，卻都寫滿了堅定地自信和成功。

  主任眼看幾人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慌。心裡也有數。

  笑道：「守良，這話啊就有點誇張了。咱們車間啊，要是你們都完不成，那咱們車間，估計也就沒什麼人能夠完成了。

  自信一點兒。我啊還指望著你們，在忙完自己那攤子事兒之後，能多在咱們車間轉悠著看看。給指點指點呢。」

  這話一出，包括李守良在內的人，沒有一個接話茬的。他們是幹什麼的？幹活的工人。車間都是幹什麼的？幹活的工人！

  都是一個檔次的。他們算幹嘛的？去車間里轉悠著給指點指點。就算是在1車間的時候，李守良被人叫『小李師傅』的時候。那也是別人主動求上來問的。

  從沒有李守良主動去指點過誰的。你算老幾？技術最大，誰也不服誰，才是車間里的常態。就這，還是因為1車間的在技術這一塊的風氣很好。

  沒有什麼別的爛事兒。

  這要是在新車間，就這伙『牛鬼蛇神』的。你去指點指點，人家說不定就給你記恨上了。這虧本的買賣，可幹不了。

  眼見這幾人突然沉默，主任也沒有想起這茬來。還以為是沒什麼話說了。

  笑著說道：「行了，你們先聊著。這馬上就幹活了。我再去轉轉。不然這夥人，是什麼也不準備。」說著就往前去了。

  ….眼見主任換上了一副面孔，指指點點的走了。

  高大笑道：「主任今天這一套，真的挺像回事的。可是這毒瘤挖不出去。這車間能幹凈的了？」說完，看了一眼董繼強一伙人所在的地方。

  李守良也下意識的看過去，這些人，果不其然，也是一點兒也不慌，在那該幹嘛幹嘛。

  李守良笑道：「就是因為沒抓著什麼事兒，要是抓著了。不用咱們說，領導都得下手。這三天兩頭的，就咱們車間有事兒。

  這領導能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就是目前不好動罷了。也只是目前。」

  幾人還想再說兩句的。廣播站的聲音已經順著喇叭，傳入了車間。

  一直不說話的李老實，看了一圈之後，笑道：「幹活幹活。看看咱們誰先幹完自己那一攤。除了守良啊。」

  李守良故意示弱笑道：「哎，我可不一定能把握得住。也是好久沒下苦力幹了。」

  幾人散開。李守良把幾個學生都叫回來。

  說道：「剛才我們在這邊聊天。也沒叫你們過來說事兒。現在也上班了，我就給你們說一說這個情況。你們認真挺好。

  咱們車間實行了新規。雖說是新規。但是其實就是讓我們幾個新車間徹底變得和老車間一樣。既然這樣，我就打算在1車間是怎麼幹活的。現在就怎麼干。

  我在1車間，也是有個徒弟。他和你們一樣。都是學徒工。我的情況一般是上午就把活干出來。下午進行教學。

  但是不是說你們上午就輕鬆了。你們上午就在我旁邊的機器上練我布置好的任務就行了。雖說比以前的教學時間短了點。但是其實也沒差多少。動手的時間多了些。

  也算是各有長短吧。你們也別懈怠。誰懈怠誰有數，我的手段怎麼樣，你們也一清二楚。

  好了，這是單子，去把今天我要用的工件和你們要練手的工件，都取來。」李守良從包里拿出一個本子來。

  其上記著時間日期、四個人的名字、工件材料清單。

  三個學生接過來一看，回道：「知道了。」就拿著本子去了。

  李守良簡單的拾掇了工具。準備好。

  回過頭去，正好看到高大也拾掇著呢。

  「看誰快啊。」李守良動嘴喊了一句。不過沒有聲音罷了。

  高大顯然也聽懂了，翻了個白眼，無聲的回道：「滾蛋。看別人的笑話去吧。」

  就這樣，上午的工作開始了。

  別人那裡，李守良干起活來還真沒大。

  但是自己這，因為李守良以前都分配好了，所以三個學生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得勁，或者突兀的地方。

  只是覺得自己比以前去跑腿搬工件的次數多了。

  沒變生手，李守良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不大到上午下班的點兒。李守良就搞完了自己那一點兒東西。

  拿著尺子把最後一個件兒的尺寸量出來，確定是合格的。李守良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雖然速度上下降了一點兒。

  ….但是這技術上沒有下降。下午就可以像往常一樣，繼續的學習高級工件了。

  李守良也沒耽擱，看著堆積這的這一堆零件，笑著道：「行了，送去收入吧。別在這放著礙事了。再把我前幾天正常做工，需要的工件取幾個來。」

  三個學生點點頭，自覺地搬著東西去了。

  不多時，三人回來了。去的時候還顯得挺累，回來的時候神采奕奕。

  笑道：「老師，我們從裡面走過來。您猜我們看到什麼了？」

  李守良還真不知道，這除了工件，還是工件啊。往裡面瞥了一眼，這也沒有什麼笑話啊。

  李守良笑道：「什麼好事兒？」

  三人笑道：「我們看到靳工做的工件了。」

  「喔？做了多少？有我這一半了嗎？」李守良自襯自己的速度絕對冠絕6級工。同樣是六級，他絕對甩開靳工一條街。

  靳工畢竟已經上了年紀了，再加上從來沒這麼嚴過，一時間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不過李守良顯然是高估了靳工。

  幾個學生對視了一眼，笑道：「老師，我們目測，連您這三分之一都沒有呢。」

  李守良聽完，噗嗤一笑，考慮了一下。這眼瞅著沒有多長時間中午就到了。靳工這個速度。下午還能做完嗎？應該是不能，這越急越錯。

  不是誰都像李守良一樣，『巧手』，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李守良在緊急情況下，手裡的活也能很穩定的做下來。

  李守良笑道：「行，應該是做不完了。咱們不管他們了。就是不適應的事兒。來，我這裡幹完的越快，你們就能越早的學習。

  來，先看看你們上午做的。咱們就開始吧。」說著進開始了今天上午的教學。

  這眼瞅著靳工的年紀是越來越大，這適應上確實是越來越好。但是這手上的活應該也是倒退的。此消彼長之下，這活也難干吶。

  。。。

  「老師，老師。下班了。該吃飯去了。」一個學生說道。

  李守良也放下了手裡的工件。剛講完那點東西。拿起一張7級件的圖紙和工件，想要做一做。就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了。

  「行了，都走吧。趕緊去，不然一會兒只能吃菜底子了。」李守良笑道。

  幾個學生趕緊點點頭，跟著人流跑了出去。

  李守良等著高大幾人走過來。

  笑道：「今天上午都怎麼樣？做了多少了？」

  李守良這話，帶著三分笑意探究。

  高大笑著擺擺手道：「去去去，你有這功夫探究我們，不如去問問咱們車間里這些人的情況。在我們頭上找什麼樂子。」

  李守良一本正經的道：「這不是關心關心大家嘛。這換了別人我還真不關心他呢。」

  孫師傅笑著道：「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們很好。」

  李守良看了一圈，就兩個接話茬的。

  ….笑道：「不能就你們兩位技術退的最厲害吧？人家孫哥好歹之前，就說了自己手裡的活，有點走樣。」

  李守良看向頭扭向外面，不說話的高大，笑道：「你呢，這位仁兄？你之前也沒說過這事兒啊。這次怎麼就突然的，嗯？」

  這語氣，這表情。最後一個畫龍點睛的『嗯』？

  讓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李老實李師傅，最擅長『致命一擊』。笑道：「高師傅的水平是有的，就是有的時候吧，自己有點降不住自己。這一有點放鬆的機會。

  要是沒人監督，沒人給瞧著警鐘，就容易飄啊。」

  李守良聽著這話，才想起來，主任以前總是沒事兒的時候，就找高大談談心。怕不是就為了經常性的敲打他一番。然他老老實實的幹活？

  李守良轉過頭看向高大。這人被眾人『扒光了』底褲。

  儼然已經無所謂了，說道：「技術上倒是沒有退步。有點生疏，但是不影響關鍵地方。就是這速度上，比以前確實是慢了點兒。

  不過問題不大，有個這麼幾天就能調整的差不多。守良在這幾個月里，沒事兒就練。我是看著他來的。就算沒長進，也不會往下掉這麼多的。」

  這話也有點譜。幾人沒再說。

  到了食堂，幾人排著隊打著飯。就聽到隊伍里的人抱怨著。

  「哎，這新規是真折磨人啊。我以前還覺得進軋鋼廠，這麼大的國營廠好呢。現在一看，這工作量比我以前待得那裡大多了。

  而且就按照我現在這個速度，根本干不完啊。真是的。」

  「行了，別抱怨了，讓你回以前的廠子，你回去嗎？

  你以為就你干不完？別人能幹得完？我上午可看你幹了不少了。不像我，我比你乾的還少呢。

  你說這好不容易考上了1級工，這考上了還不如不考呢。這學徒工們就一點也不需要考慮。只用跟著雜工幹些零活。

  或者是給自己師傅搬搬工件之類的就行了。然後就是在那學自己的東西。一點兒也不用擔心著干不完活的事兒。」

  「是啊。我們這幹活，今天干不完，就得拖到明天。可明天也未必乾的完啊。這拖來拖去的，拖到了月底，那這工資可就真要扣了。倒霉啊。」

  「誰說不是呢。再幹個兩天，看看情況吧。真要是天天都干不完，怎麼辦吶。」

  李守良幾人聽著兩人的對話，靜靜地沒說話。

  等幾人端著飯到了找了張桌子坐下。

  高大就笑了：「咱們幾個裡我是最慘的。但是這幾個新車間里，全是慘的。」

  孫師傅笑道：「這一路過來，除了抱怨的，就是說自己做不完的。然後是別的車間，討論咱們新車間的工人們，能不能把這活給幹完的事兒。

  這事兒目前來說，大家都在關心啊。」

  李守良看了一圈道：「這難能是個關心啊，不就是看笑話嗎。我們不也在看笑話嘛。下午，估計主任還得找我們。」

  ….高大搖搖頭道：「找也是找你們三個領頭的。跟我們的關係不大。畢竟這是一天的活的量。主任難道會不清楚。

  也就你能一上午就給干出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幾人都點點頭。

  隨後也沒再討論別的，聽著周圍人說的話，吃完飯，就趕緊回去了。

  下午剛開始上班。主任就來到了車間里。開始轉悠了起來。不過好在什麼也沒說。也沒發表什麼言論。就是到處看看。看了一會兒就走了。

  大傢伙都是剛上班動手的時候，也就沒在意。過了一會兒，幹完手裡那點活，大家故態萌發。該玩的玩。該歇著的歇著。

  李守良趁著三個學生做工件的空隙。朝裡面劉工那裡走去。

  一路上，李守良左看看，右看看。『關心關心大家的情況』。

  來到劉工跟前，劉工正對著一件兒東西打磨著呢。

  看著李守良過來，也沒停手。繼續干著活。李守良也沒事兒，就在那等著，然後觀察觀察，劉工附近的人情況怎麼樣。

  其結果來說，成績很不理想。都是慢活干慣了，這快一點兒的活做不來，也不適應。

  好一會兒，劉工停下了手裡的機器。拿出了零件。

  笑道：「守良，怎麼有空上我這來看看？不快乾你的活？當心干不完。」

  李守良心裡一笑，也沒有人前顯聖的意思，只說道：「剛乾完。這不是歇一歇、出來逛逛。看看你這位老師傅的狀態嘛。」

  李守良一眼掃過擺在一旁的工件。堆得整整齊齊的。絕大部分，都是劉工給李守良的那些圖紙上的工件。

  這顯然是劉工熟悉的一部分，他做自己最有把握的一部分，自然也就輕車熟路的。所以才都是。不過從數量上來說，就差了不少了。

  儘管這7、8級工，從地位上、技術上來說，都已經不是一般人了。而且由於這7、8級的工件的複雜程度尤甚。所以在數量上已經大大的減少了。

  但是劉工顯然也過來了有年頭了。也已經不習慣了大工作量了。

  李守良在來到這新車間之後，好歹是受到劉工教誨和幫忙的。也就沒有像小孩似的，誇耀自己，貶低劉工。裝作看不見算完唄。

  李守良剛準備回去。劉工笑著道：「怎麼剛來就要走？」

  李守良笑道：「不打擾你幹活了。回去教學生。」

  李守良本來是跑出來看看這些人的工作狀態的。沒想到到了劉工這，劉工的狀態也不好。

  劉工笑著往前看了一眼道：「你這幹活的速度，倒是和以前在1車間的時候沒什麼兩樣。記得以前你也是老早就幹完自己的任務量，然後也是繼續學下一級的東西。

  我這最近鑽研8級工件，這以前的工件兒，手裡確實手生了。」

  這眼瞅著十二月中旬馬上要到了。劉工也不遮掩自己要升級的打算了。

  李守良還沒說什麼就聽見劉工笑著道：「你是幹完了，這靳工那，我上午也是過去看了看，交流了交流。

  手上的活根本做不快了，這年齡也大了。想要快也快不了多少了。這晚上估計得加不拿錢的班了。」

  李守良點點頭，確實啊。干不完，不自己加班。那再拖再拖，絕對是越拖攢的越多。到了最後這『帳』根本就還不上！到時候就得扣錢了。可不得自己想辦法加班嘛！

  這一次逛游出來的目的已經都達成了。李守良又笑著跟劉工說了兩句，就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看著三個學生還在那琢磨剛才做的東西。李守良一手抄起了工件，做起了自己的活。連主任進來之後，都沒看到。

  直到前面鬧了起來。李守良才經學生提醒，抬起了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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