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爾等,緣何變卦?
奉天殿。
洪武大帝朱元璋正襟危坐,事關太子恩師、儒林代表宋濂,自然馬虎不得。
與其他元末群雄打下一座城池,便前去劫掠金銀珠寶不同,朱元璋進城后,則是尋訪當地大儒。
以往乞丐和尚的經歷,使得朱元璋認識到讀書的重要性。
至少與老朱問對后,即便如劉伯溫這樣的清流,也讚不絕口。
一個不讀書的義軍首領,不會遵從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計策。
宋濂身為天下士子的榜樣,受到了如此對待,引得言官無數為其鳴不平。
且不管那些突然冒出的門生故吏目的如何,皇帝若是不過問,肯定說不過去。
「宣,翰林學士岳麟進殿!」
在百官的注目下,岳麟如今身披囚服,有些狼狽地走入大殿。
禮部尚書陶凱,工部尚書李敏的眼中,難免有擔憂之色。
御史中丞劉伯溫則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他有責任監察百官。
若是過問岳麟的事,難免被人指責偏袒。
三位都是清流官員,更是當時大儒,即便是關心,也不敢表現的太過著急。
胡惟庸嘴角上揚,得意地看向徐達。
「魏國公,您雖然行軍打仗不錯,但這看人的目光,還是差了些。」
面對胡惟庸的挑釁,徐達尚未還口,一旁的藍玉已經怒不可遏。
「胡相此言差矣!魏國公體恤士卒,是真正的大英雄!豈容你隨意評說?」
「哦?本相倒是聽聞,若不是你藍玉貪功冒進,魏國公便不會有此一敗!」
你……
藍玉啞口無言,沒想到他成了胡惟庸攻擊徐達的理由。
「胡相,事情沒查清真相,便開始發表結論,為時尚早吧?」
徐達不緊不慢笑道:「我與那岳麟多有來往,此人重情重義,並非急功近利,忘恩負義之人。」
曹國公李文忠,宋國公馮勝,對著胡惟庸怒目而視。
他們都是鐵杆的皇黨,自然不會與胡惟庸同流合污。
「哦?那魏國公的意思是,御史們都是無的放矢,冤枉了岳麟不成?」
眼見雙方勢同水火,朱元璋輕敲龍椅,眾人當即安靜下來,等待皇帝發話。
即便是隔著屏風,天威難測依舊帶給官員們莫大的壓力。
「岳麟啊,你為何與宋濂鬧得這般不愉快?」
朱元璋開口道:「咱聽聞,宋濂可是將兩位皇子的功課交予了你!」
朱標正要開口,卻被朱元璋瞪了一眼,讓其不要說話。
父子二人在屏風后,旁人壓根看不到眼神交流。
「回稟陛下!」
岳麟躬身道:「此乃誤會,但過錯皆在下官!得罪了宋大儒,下官甘願受到責罰!」
宋濂眉頭舒緩,撫須輕笑,終究是沒有看錯人。
若是岳麟直接將過錯甩到秦王與晉王身上,難免會讓皇帝心存芥蒂。
皇帝的兒子怎麼會錯?
即便免除了岳麟的過錯,也會留下不堪擔當的印象。
岳麟則對此事閉口不提,大有一力承擔的意思。
「好小子,這份隱忍和擔當,便足夠翰林院的後生們學習了!」
宋濂哪裡知道,岳麟只是遵循著一個原則——教不嚴,師之惰!
即便說錯話的是秦王與晉王,可他擔任翰林學士,有教導皇子的責任,便難辭其咎。
「皇上,宋濂乃我中原學子的楷模!絕不可受到此等屈辱!」
胡惟庸義憤填膺,早就忘記昨日還因政見不合,罵宋濂是老匹夫。
「微臣聽聞宋大人的際遇,一時間感同身受!」
「那種被看重之人背叛的感覺,實在是痛徹心扉!」
「這等品德低劣的官員,焉能成為我大明的俊才?」
胡惟庸痛心疾首,指向岳麟,悲切道:「岳麟啊岳麟!你可知道本相對你寄予厚望,更像將你收為門生!」
「你……你太讓本相失望了!」
這一番話說的可謂是感人肺腑。
胡惟庸成了寬宏大量,偏愛賢才的丞相。
岳麟則成了不爭氣的傷仲永,還是品德不過關的那一類。
朱元璋嘴角輕笑,低聲道:「標兒,咱要不是讓毛驤查過岳麟的底細,還真要被胡惟庸說動了。」
朱標恭敬道:「父皇明鑒,岳翰林雖與魏國公、劉御史等有來往,卻也寥寥可數,都在大庭廣眾之下!」
言外之意,岳麟可沒有投靠任何一方勢力的意思。
無論是淮西集團,還是浙東集團,都不過是皇帝手中的玩物。
歸根結底,雙方都是權力平衡的產物,待到皇帝收攏權力之時,便是兩大集團覆滅之際。
「胡相真乃愛才之人,可惜這岳麟不爭氣!」
「唉!虧得胡相這般看重他,最後卻傷了胡相的心!」
「岳麟,不堪大用!不堪大用啊!」
胡惟庸的一眾黨羽不斷對著岳麟指指點點,他們哪裡清楚一個人的品行?
只以胡惟庸的喜好為評判標準。
劉伯溫怒目而視,再也忍不住,大喝道:「汝等閉嘴!岳麟所作所為,汝等又知道多少?」
禮部尚書陶凱怒道:「一群趨炎附勢之徒!我大明吏治如此,真是羞於汝等為伍!」
工部尚書李敏冷漠道:「胡相既然看重岳麟,為何不帶在身邊熏陶?犯了錯,才這般表現?」
三個老匹夫!
胡惟庸心中暗罵,若不是這些清流官員,朝堂早就成了淮西集團的一言堂!
即便是淮西內部,也分為了皇黨與相黨。
皇黨自然以徐達,李文忠,馮勝,鄧逾為首。
至於相黨,則有湯和(後面會細說,莫著急噴),陸仲亨,唐勝宗,費聚,趙庸等人。
眼看雙方僵持不下,胡惟庸則看向了當事人宋濂。
「宋大人,岳麟既然無話可說,那便由你說清楚事情經過,讓皇上來論斷此事如何?」
胡惟庸一經提出,當即引得一眾官員附和。
「標兒,你看看!這些當官的啊,咱還沒表態,就已經隨波逐流了!」
朱元璋笑容陰冷,朱標心知父皇生氣。
「你要記住!這些當官之人,可用之而不可信之!要時刻有自己的判斷!」
「父皇,那岳麟呢?」
朱元璋還未開口,就聽到宋濂說道:「啟稟皇上,此事其中有誤會,岳麟對老臣沒有無禮之舉,懇請皇上寬恕岳翰林!」
胡惟庸:「???」
當朝丞相有些發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濂!你剛才說什麼?」
「胡相這般年紀,莫非耳背了不成?」
宋濂一向看不慣胡惟庸,冷笑道:「我說岳麟沒有無禮之舉,懇請皇上寬恕岳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