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不如我們殉情吧
“你醒了？！”我欣喜若狂地看著他，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臉確定一下，卻想起自己正支撐著他呢，原本就很費力了，要是再這樣一亂動，說不定我們兩個就要倒在沙地上滾作一團了。
“嗯，我們這是……”納蘭默的眼神還是一片茫然，似乎想不起來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
我一想起那時看清他的樣子是的心情，一時又是悲傷又是憤怒的，忍不住眼圈就紅了起來，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問他：“還記得你是怎麽救我的嗎？”
“救你？”納蘭默垂了頭，像是很費力地想著。我蹲下身子，將他緩緩地放在地上，扶著他靠在我身上，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陽光的燥熱讓我覺得全身脫力了似的，身上也開始脫皮。我知道要是我們倆還找不到正確的路，真的可能就此喪生大漠。
“我給你逼毒，內力消耗的大了些，沒什麽的，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納蘭默的聲音嘶啞難聽極了，就像是被炭火燒過了似的。但他的語氣卻是淡淡的，好像渾不在意似的。我心裏一堵，就好像所有的情緒都被一團棉花堵在了心口宣泄不出似的，那種憋悶的感覺真是難過極了。
我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流出淚來，隻是慘淡地笑了笑道：“納蘭默，你給我聽著，現在你連自己走路都做不到，所以現在你要靠著我！我告訴你，不管怎麽說，我救了你你就是欠我一條命的！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許你死！”
納蘭默可能被我的樣子嚇到了，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才喃喃道：“這是什麽世道啊，怎麽救人的反倒成了欠債的了？！”
我挑眉：“不許有意見，要是不服氣的話，出去了養好了傷，咱們再細細算賬！”我說出這些話，隻覺得嗓子裏像是有千把刀子不斷刮割著似的。
納蘭默可能也覺得申辯無效了，所以索性不再說話，靜靜地閉目養神。但是看他虛弱的樣子，我心疼的不得了，隻想著隻要能讓我們安然走出這裏，我寧願付出一切我擁有的東西。
直到太陽西落，我才踉蹌著扶起納蘭默，將他半負在背上，半背半拖著似的繼續蹣跚著向前走去。
“筱璿，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
“閉嘴！”我低吼著。
“筱璿，我真的能自己走。”納蘭默無奈地低聲道。
我也不再理會他，繼續向前走著，不管他說什麽都一概充耳不聞。執著地向前掙紮著。沒錯，就是掙紮。現在的我也是幾近脫力，就怕自己一旦鬆懈下來就會倒地再也起不來。但是我卻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倒下。一旦我倒下了，那麽納蘭默一定會不要命地救我。我不想死，更不想他為了救我而死。
納蘭默像是察覺到了我的想法，也不再固執，隻是巧妙地減輕自己壓在我身上的重量，半個身子也在地上踉踉蹌蹌地前行著。所以我們兩個就像是在透支著生命似的，努力地向前，一點，再一點……
我知道我們是繞了圈子才遲遲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是在這個黃沙漫天的地方，我倆卻失去了方向，隻能憑著感覺一直向南走著。隻要一點點地靠近，能一寸一寸地靠近寧遠關的方向，我想就算我們堅持不到自己走回去，那也能堅持到被他們找到吧！我心裏樂觀地想著，嘴角無意識地向上咧開，仿佛已經看到援救我們的人一樣。
“綠洲……”我忽然眼睛一亮，看著眼前的那一片誘人的綠洲，那碧綠的樹，那清澈的泉水，還有其間穿行著的人們。我驚喜地放開扶著納蘭默，向那裏拚命地跑去。那一瞬間的喜悅早讓我忘記了沙漠中行走最忌諱的就是奔跑。
“筱璿，回來，那是魔鬼的誘惑！”納蘭默急切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再加上他奮力地一拉扯，讓我一個踉蹌差點跌倒。站穩了的我先是一愣，但是隨即明白過來：那是魔鬼的誘惑，那是沙漠上最可怕的東西。明明隻是一個幻影，卻能讓人拚了命的去追逐，直到生命的終結，也一直在追逐著。那種希望喜悅過後濃濃的失望，甚至是絕望，讓我感到深深的無力。
“納蘭默，是我連累了你。”我回過身來，低聲苦笑道。
“傻丫頭，我們之間，哪裏還分什麽連累不連累的啊！”納蘭默暖暖地笑了起來，配上他慘白毫無血色的臉，和幹裂的血痕道道的嘴唇，觸目驚心。那一刻，我真是恨不得也學著他咬破自己的手腕去哺喂他。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再讓自己受傷，不能任性地為所欲為，我要留著體力來照顧納蘭默。
咬了咬牙，忽略眼前那片誘人的綠洲，再次壯烈甚至有些悲壯地踏上了征途。
我真的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我們倆又苦苦地掙紮了一日夜，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生命力居然可以這樣頑強，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求生的欲望居然這樣的強烈！強烈到，我甚至覺得連老天都讓了步，才讓我們活到現在。
“這次是栽大了。”納蘭默苦笑著，聲音已經嘶啞到根本聽不清在說些什麽。但是我卻能聽懂，因為我現在的心情也是這樣的。
“納蘭默，要是今晚我們還是沒遇到救兵，還沒走出去，我們就幹脆給對方一刀，殉情算了。”我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手心裏是剛剛聚集到的一點點水，剛剛喂納蘭默喝了點，他就再也不肯喝了，一定要留給我。所以我才會這樣說。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苦苦掙紮在絕望中的感覺了。
“好。”納蘭默也不多說，隻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應道。
既然生不能給他愛情，那麽就死在一起吧，這樣黃泉路上也不至於孤單一人，喝孟婆湯的時候，有一個人陪著，也會多些念想，多些勇氣吧！我微笑著想著，居然就這樣自暴自棄似的也不急著趕路了，隻是靜靜地坐在這裏，和納蘭默相依相偎著。那情景，以這茫茫萬裏黃沙為背景，要不是我們兩個都是瀕死的狀態，那麽一定是一個羨煞旁人的神仙似的情景。
於是我們倆就在這神仙似的場景中各自昏睡過去。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我以為這將是我這一生中最後一眼看這個世界了。
可是沒想到，我居然醒了過來。
醒過來時，剛睜開眼的那一刻，真真是嚇了我一跳。黑著臉一臉想要殺人表情的南宮耀，滿臉冷汗和焦急的李思遠，一臉擔憂的孟邵陽，甚至還有依靠在我床邊的臉色蒼白還很虛弱的納蘭默。再有就是兩個胡子花白的老頭，竟然是宮裏的李禦醫和韓禦醫！
一個一個的都眼睛瞪的老大看著我，表情竟然瞬間全部轉換成驚喜！
我無力地再次閉上了雙眼，不去理會他們接下來的一切舉動，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這陣仗，還不如讓我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