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何其沉重的感情
昏昏沉沉間不知什麽時候竟讓又睡了過去，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過來。醒來後我隻覺得饑腸轆轆，差點以為自己其實還在那個小屋子裏，等著浩天送吃的來，而那些危險和痛苦掙紮其實都隻是我的一個夢而已。
“娘娘，您醒了？！”小福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那帶著些哭腔的聲音像極了當年他受了委屈，向我訴苦的時候。還沒等我開口，小福子已經撲到我的床邊，伏在床沿上哇哇大哭起來：“娘娘，您可算是回來了，小福子想您想的好苦啊！”
我狠狠地打了個寒戰，趕緊向床裏麵挪了挪。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啊！？我耐心地等著他哭夠了，才微微歎了口氣，開口說話：“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麽，你看我這還餓著呢，你是不是先給師父我弄點吃的來啊？！”伸手給他擦幹臉上縱橫的淚痕，心下也忍不住泛起一絲酸澀。這孩子平日裏很是機靈懂事，要不然也不能這麽小的年紀就成了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但也正因為這樣才讓我更加心疼他。皇帝身邊的近臣，又哪裏是好當的！這孩子心裏的委屈，指不定比我還多呢！
“哎呦，娘娘恕罪！奴才本來就是給您送早飯來的，結果一高興就給忘腦後去了！”小福子用袖子抹了抹臉，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然後樂顛顛的起身把一個餐盒拿進來：“這裏都是您愛吃的，翡翠八寶粥，芙蓉糯米糕，豌豆黃，水晶蝦餃，芙蓉蛋花羹……”小福子一樣一樣的往外拿，看得我眼暈。
“等等，這裏可是邊關啊，你這些都是哪來的啊？！”我瞪大眼睛驚詫地問他。
“這都是陛下讓侍衛們跑到最近的大城鎮最好的酒樓裏買來的，快馬加鞭一路送回來，就趕著娘娘您醒來能吃到。”小福子笑嘻嘻地解釋道。
“造孽啊~”我垂下頭，低歎一聲。天啊，為了一頓早餐耗費那麽多的人力物力，真不愧是皇帝做派。但是人家皇帝陛下擺譜，我也沒必要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於是歡天喜地的下了床，坐在桌子旁開始大快朵頤。小福子站在一旁殷勤地幫我布菜：“娘娘，您嚐嚐這個紫薯糕，這個可是那家酒樓的招牌點心。”
“小福子呀，別叫我什麽‘娘娘’了，我聽著就覺得寒磣。你以後就叫我師父吧，怎麽著你也算是我的半個徒弟了。”我一邊吃著早餐一邊漫不經心地隨口說道。
“這……娘娘，您就別和陛下慪氣了，陛下這幾天為了您可是茶飯不思夜難安寢的！這夫妻吵架哪有記仇的啊！”小福子苦口婆心地勸慰著我。
我好笑地看著他：“你看著我們倆之間像是‘夫妻吵架’而已嗎？”
小福子默默地看了我半晌，忽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娘娘，求求您了，您就隨皇上回宮去吧！自從您離開之後，皇上經常在夜裏獨自一人去您的飛雲宮黯然傷神，一站就是一整夜。連奴才看著都心疼，您怎麽就忍心……”小福子哽咽起來，再說不出話來。聽他提起飛雲宮，我就忍不住後悔起來，你說我當初怎麽就那麽笨呢，怎麽就沒一把火燒了那飛雲宮，發泄一下這兩年來在那裏受的氣呢！
至於他說的那些話，我一時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他的後宮裏佳麗如雲，我蔣曉璿何德何能竟然能讓他整夜慘淡傷懷？！但是我知道小福子是不會騙我的，所以這個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隻能裝傻充愣，不住地誇讚著這點心的美味和八寶粥的清甜。
小福子有些黯然地將我吃剩下的狼藉收拾下去，然後默默地退了出去。
真是罪惡啊！我忍不住在心裏暗暗愧疚了一下，卻也不再糾結。既然都已經做出了決定，又何必再遊移不定。既然覺得在一起已經是彼此傷害，那麽又何必執迷不悟，不如早些放手的好。
昏迷了那麽多天沒有活動，感覺自己像是已經鏽住了似的，於是趕緊換好了衣服出門去走一走鬆一鬆筋骨。出了門沒走幾步就發現整個將軍府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忍不住一邊散步一邊撇撇嘴，心裏暗罵：南宮耀你個禍害，要不是因為你，這裏能弄得草木皆兵似的嗎！一邊罵一邊三步一搖兩步一晃地往納蘭默的房間走去。我相信現在本女俠的走路姿勢一定極其地風情萬種，就算是比起南宮耀後宮的那些鶯鶯燕燕們也是絕不遜色半分的。但是天地良心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這隻是躺在床上的時間太長了，胳膊腿都不聽使喚了而已。
連門都沒敲直接進了納蘭默的房間，看見納蘭默正在床上打坐，便也沒出聲打擾他，靜靜地坐在凳子上倒了杯茶喝了起來，等他。
結果我一口茶還沒喝進肚裏，竟見納蘭默已經收功睜開了眼睛。
“咦？我來的這麽巧嗎，正好趕上你收功？！”我撓了撓頭，好奇地問他。
“不是。”納蘭默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是被你嚇到了。”
我一窒：“我進門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打擾你，哪裏能嚇到你啊？！”
“就是因為這樣才嚇到了啊！”納蘭默很是委屈似的說著：“以往你哪次進來不是吵吵嚷嚷的，我已經習慣了。這回卻冷不丁的安靜下來，你說我能不害怕嗎？！”
我挑眉。這是在討伐我以前一直都打擾到他了嗎？！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納蘭默明顯看出了我的意思，趕緊擺著手澄清，然後立馬轉移話題：“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事，就是來看看你而已。這麽多天沒見了，讓我想的慌。”我放下茶杯，起身緩緩走到納蘭默的床邊，毫不避諱地坐了下來，伸手拉起他的左手，厚厚的繃帶綁在上麵。我還清楚地記得當初那道傷口的猙獰，觸目驚心。
納蘭默有些不自在地用力想要抽出手腕，卻被我勞勞地抓住，不肯放開。“都好了，有什麽可看的。再說了，小青在我那裏那幾天我可是向她討來不少靈丹妙藥呢，這祛疤消痕的藥也是有的，肯定不會破壞少爺我的完美形象……筱璿，你怎麽了？！別哭啊，都過去了不是嗎！別哭了啊！”納蘭默說到後來便開始手忙腳亂地為我擦眼淚，一副驚慌無措的樣子。
平時要是看到他這樣子我定是要譏笑上一番的，但是此時我卻是滿心的傷感和酸楚。
“為什麽要那麽做？為什麽……你不知道你會死的嗎？！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九命貓妖死不了嗎！”我哭著大聲質問。
“筱璿，當時我實在是急壞了，背著你往外走，卻始終找不到水源，你身中蛇毒，我雖能用內力幫你驅毒卻不能完全將毒除去。要是再沒有水的話，你會死的。我又怎麽能看著你死在我的麵前呢？！就算是注定兩個人一起死，我也要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你多活下去哪怕隻是一刻鍾。”納蘭默柔柔地笑著，沉聲說著。卻還是趁著我失神的片刻將手腕收了回去。
“納蘭默，你自以為是對我好，丟了性命來救你我，偏偏還打著愛的名號，也不管我是不是撐得住，受得起，從此以後就要背著兩個人的命活下去，連死都不能，這樣的愛，何其沉重，何其殘忍！”我看著他，眼淚不住地往下掉。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心都在狠狠地痛，卻不料換來納蘭默更加溫柔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