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茶樓裏的談話
我和日暉並肩走在大街上,引得好些人頻頻注目。本公子的天生麗質吸引人的目光自是不必說,但這卻不是最主要的,最惹人注目的其實是我身旁的日暉,他那件寬大的黑衣袍將全部身形都給遮掩住了,再加上一張遮住了整張臉的麵具,任誰見了都要多看一眼,並且下意識地向旁邊挪上一步。天知道這個明顯的江洋大盜打扮的家夥會不會突然暴起殺人越貨啊!
“我想問一下,那個、你幹嘛非要戴著麵具啊?”我實在世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開口問道。
“筱璿不是說要給我介紹城裏的情況嗎?”日暉含笑道。明顯的岔開話題不想回答。偏偏他這種態度讓我的好奇心更盛,卻也不便多問。畢竟是剛剛認識的人,說什麽我都是不好意思對著人家死纏爛打的。
於是隻能悶悶地給他介紹各個樓坊的情況以及掌事們的個人情況和所司職責。這些都是前段時間裏麵我被人填鴨似的灌輸進頭腦裏的。還是盡快將這些都講給這位大教主聽的好,免得哪天我忘記了,教主大人也不知道,那豈不是太掉麵子了麽!
一路走來,我一直絮絮地說著,耳中聽著道路兩旁歌樓舞坊傳出來的靡靡之音和金主們的歡笑叫鬧聲,忍不住歎了口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些人在這裏揮金如土,可為什麽卻不肯用這些錢去做一些好事,去救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日暉有些驚異的目光投射過來:“想不到筱璿竟然有這樣仁愛百姓的想法,留在這魔教裏豈不是太過委屈了。”
我撇撇嘴:“您老人家損我就直接說,犯不著這樣拐彎抹角的。我也不是什麽聖人心腸,隻不過若是碰上力所能及的便伸一下援手罷了。現在也隻不過是稍稍感慨一下心情,過後就不一定忘到哪裏去了。”
“筱璿倒是豁達的性子。”
“豁達……不過是不想想那麽多事情自尋煩惱罷了。”說完也不管他的反應,徑自指著前方的茶樓道:“今天扶柳在那裏表演茶技,我們過去看看順便喝一壺清茶,去去火氣。”才不想和他繼續剛剛的話題,酸死了。我幹嘛要和一個還算得上是陌生人的人一起討論什麽人生理想追求抱負之類的能酸掉牙的東西啊?
拉著他疾步走上茶樓。這裏的人並不多,因為大多數的客人都聚集在了那些極具娛樂性的地方,這清水茶樓除了那些想找個清淨地方談事情的人會來之外,剩下的就全都是些被扶柳這個銷金城第一美人的魅力吸引過來的客人了。這茶樓裏設的都是矮幾和竹子編成的席子,需要盤坐在席子上,極考驗心性耐力。除了真正愛好這項風雅事的人,想必寧可花重金去樂坊買扶柳露個臉都不願在這裏受罪。
找了一個相對來說視線比較好而且比較偏僻清淨的地方,我拉著他坐了下來,一邊等著扶柳的表演開始,一邊暗自盤算著怎麽能探一探這人的口風。不過看起來他們選擇教主的方式肯定是要比選我這個聖女要來的正式嚴格且負責任的多了。因為明顯的這位教主大人可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茶博士跪坐在一旁,靜靜地為我們烹茶。還未等我開口,就聽見身旁的幾位客人不約而同的吸氣聲。轉頭看去,竟是扶柳帶著幾個眉目如畫的侍女風情萬種地走上了台前。
今日的扶柳洗去了往日的滿身鉛華風塵,一身素白的紗裙,裏層繡著淡淡的梅花,從外麵看去若隱若現,顯得她整個人都帶了些疏離之感。一張白淨麵容上略施薄粉,清麗中帶著美豔,直像九天仙女一般高貴動人。沒有過多的言語,扶柳隻是那麽含笑站在那裏就已經是極耀眼、極懾人心魄的了。
侍女們將茶具都準備好了之後就都退後了一步,侍立一旁。扶柳輕撫衣袖跪坐在茶案之後,開始動手烹茶。出手竟然是最耗費精力的功夫茶。再看她身前案幾上的各式茶具,據說需要有二十四樣之多,換了我的話,恐怕認都是認不全的,又哪能一一用來烹茶呢!
我收回心神,見日暉竟然是美女如無物,徑自垂頭把玩著手中的小小奶白瓷茶杯。他的這一表現倒是讓我大為歡喜,看,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愛美色的,我眼前這位不就是視絕色為白骨麽!
嘴角忍不住開始上揚:“對了,那隻烏鴉有沒有告訴你到底是哪位前輩高人想到的建造這座銷金城啊?!”
“烏鴉?你是說……護法長老?”日暉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我明顯聽到他聲音裏的笑意,似乎想忍都忍不住。“聽你這一說,倒還真像!”
我撇撇嘴,那是當然了,我蔣女俠說的還能錯了麽!然後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逼迫的意味:別又想轉移話題!
“這個我也不大清楚,我還沒有正式接觸到教務,這些聽長老說都記載在本教的秘密典籍裏。等我看出一些究竟之後,再告知筱璿可好?”
我有些泄氣地雙臂拄在案幾上,垂頭喪氣。
“筱璿你對這些很好奇麽?”日暉有些好笑地問我。
“就是說你也不知道前任教主的事情嘍!?”我不答反問。
“不大清楚,隻是知道前任教主在魔教被武林江湖正道全力打壓的時候突然失蹤,扔下那麽個爛攤子就不知所蹤了,還是前任護法長老一力掌持教務選拔人才,才有了魔教今天的穩定。”
此時扶柳的茶已經到了第三步:候湯了。《茶說》雲:“湯者茶之司命,見其沸如魚目,微微有聲,是為三沸。銚緣湧如連珠,是為二沸。滕波鼓浪,是為三沸。一沸太稚,謂之嬰兒沸;三沸太老,謂之百壽湯;若水麵浮珠,聲若鬆濤,是為二沸,正好之候也。這些我也隻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茶道對於我這種性子的人來說實在是不合適,對我來說花費那麽多的時間去一步一步靜心烹茶,當真不如拿著酒壺一口一口灌著來的爽快。
周圍眾人卻都是靜息屏氣凝神細細品味著,幸好我們這是角落裏,要不然這般無所顧忌的聊天豈不是要犯眾怒的麽!
茶的香氣已經四散開來,而我們這邊的茶已經烹好了,兩種香氣各自彌漫,形成一種奇異的味道。
日暉端起杯子細看了看,晃了晃,然後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茶香:“茶形緊實挺直、芽身金黃,葉底嫩黃明亮,色澤潤亮、香氣高,湯色杏黃清澈,”日暉輕抿了一口:“嗯,茶味爽甜醇厚,是君山銀針吧。而且還是采自春茶首輪嫩芽,經七七四十九天日日重複烘烤、攤涼、焙幹,方才製成。銷金城果然大手筆,這等茶葉,恐怕就是比起貢茶也不遑多讓。”
我瞠目結舌。居然隻是那樣的一看,一嗅,一品,就能將茶的品種甚至是做工都說的詳細,這人若不是天生大富大貴品味超凡就是……他本行其實也是個茶博士?!
我們一直坐著一邊品茶一邊欣賞著扶柳美妙動人的功夫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基本上就是我在試探他,他在試探我,表麵上一副賓主盡歡的場麵,實際上勾心鬥角十八般武藝輪流上場就看誰先繳械投降。但是直到扶柳進行到最後一道工序燙杯,我們兩個卻還在鬥智鬥勇沒分出勝負來。
罷了罷了,反正我也不是和人家鬥智的料,索性也不去管了,徑自起身走人!可是誰承想跪坐的時間太長了,兩條腿已經麻的不像是自己的了似的,一時間站立不穩,斜斜地栽倒下去。
完了完了,這要是把這張案幾給砸了,我自己會被燙到不說,就是這茶和杯的銀子,估計都是我賠不起的,更何況是砸了扶柳場子的損失……忍不住有些悲哀地想著是不是應該在摔倒的那一刻趕緊裝暈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