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聞親兒胎死腹中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眼前那張充滿關切和自責的臉，赫然正是我們的大神醫，小青。
我咧了咧嘴，有些艱難地笑了起來，頓時感覺全身上下像是被巨石碾過了似的疼痛。卻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小青，看見你真好，寶寶和納蘭默都會沒事的對不對？！還好有你這個神醫在！”
天知道我有多慶幸小青被請到將軍府裏暫住，不然就憑著這丫頭雲遊四方的習性，哪裏是那麽容易就被找到的啊！
小青勉強地笑笑，聲音有些幹澀：“筱璿，你剛剛醒過來，還需要多多休息，別說話了，再睡一會可好？！”
我搖搖頭，雖然暫時還沒有力氣起身，卻還是側了頭，四處尋找著：“納蘭默呢？他怎麽樣？那個萬華融是不是很厲害的毒藥啊？！”
小青輕輕地將我的頭扶正，伸手將我額上敷著的巾帕拿了下來，換了條新的。“萬華融不是毒藥，隻是化功散而已，隻要有解藥就能恢複功力的。放心吧，納蘭軒主沒有危險，隻是現在身體比較虛弱而已，修養幾天就沒事了。倒是你，好好休息吧！”沒等我再問出什麽來，就覺得一陣巨大的困意襲來，看見自己穴位上的銀針，苦笑了一下，終於還是再次昏睡了過去。該死的小青，我還沒來得及問我的寶寶呢！寶寶這麽長時間沒有娘親陪著說話，一定很寂寞了吧！乖寶寶，等娘親睡醒了，就給你講故事好不好？乖寶寶……
另一間房間中，燭影微動，晃的人心緒也跟著起伏不定。
小青站在納蘭默的床前道：“從脈象來看，她之前一定吃過不少的活血之物。”
“……是山楂，筱璿最近極嗜吃山楂之類的酸東西。”
“這就是了，山楂活血，再加上萬華融使筱璿的功體被破，所以我很抱歉，我隻能保證筱璿的安全，卻沒辦法救這個孩子。”小青語帶自責，滿臉傷痛。
納蘭默的臉上瞬間籠上一層寒霜，“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你知道這個孩子對於筱璿來說有多重要嗎?！你見過筱璿自從知道自己肚子裏突然出現了另一個生命之後，那滿臉幸福安詳的模樣嗎？我見過！我還見過她明明討厭安胎茶的味道，卻含著笑喝下去的樣子，見過她坐在花樹下輕撫著肚子絮絮地給她的寶寶講故事的樣子，見過她睡夢中都喃喃地叫著‘寶寶’的模樣……”納蘭默說到最後，聲音裏竟帶了止不住的哽咽聲。他再顧不上自己散功之後的虛弱，一把拉住小青的衣袖：“小青，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她，救救那個孩子！不管你需要什麽天材地寶，墨蘭軒都出得起！你一定要想想辦法！”
“納蘭默，不是我不想救，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隻是神醫，而不是神仙，你以為我不想救她嗎？我和筱璿是好姐妹，看見她這個樣子你以為我好受嗎！？可是我能有什麽辦法呢，若沒有之前那幾乎每天一碗的山楂羹，或是沒有後來的萬華融，我都可以盡力一試保住那個孩子，但是現在……能夠讓筱璿恢複健康而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已經是我能力的極限了。”小青的臉色也有些慘白，帶著不可抑製的傷慟。
“若不是我一心都隻放在思安哥哥身上，也不會忽略了筱璿這麽久，我本應該時常過來看看她的，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小青說著，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
納蘭默默然。隻是眼中漸漸染上一層血紅，麵上也布滿了寒霜。南宮耀，親手害死了自己孩子的你，到最後還會剩下些什麽呢？當筱璿也離你而去之後，你還會覺得你那個無聊的皇位是那樣的重要嗎？或許你可以冠冕堂皇地和別人說你是為了給天下百姓一個安寧穩定的國家世道，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大義為先，但是你真的能騙的了你自己嗎？！
南宮耀，我真的不由得開始有些同情你了。但是這同情卻不能抵消你這次所犯下的錯誤。但是我不會再對你做些什麽，因為你已經付出了代價，最嚴重最昂貴的代價。納蘭默想著，手卻攥成了拳頭，越攥越緊，直到掌心處滲出血跡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床邊坐著的納蘭默，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咱們兩個像不像兩隻落水狗啊！？被人追的抱頭鼠竄的！”
“還敢笑！我還是第一次這樣狼狽呢，你家夫君真是好手段啊！”納蘭默撫著我的發，苦笑道。
我瞪了眼睛撇撇嘴冷哼一聲：“還不是你的好侄子做的好事麽！”但是一想到南宮耀居然會在拿給我的食物中下毒來害納蘭默，就覺得遍體生寒。隨即想起自己之前的腹痛，不由得愣了愣，然後轉頭去尋找小青的身影。“怎麽不見小青呢？我還想問問她寶寶有沒有事呢，這丫頭真是的，太沒有做大夫的責任心了嘛！”不滿地嘟囔著。
“筱璿，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了。”納蘭默輕聲道，聲音裏帶著我並不熟悉的悲傷。
“納蘭默，你這是怎麽了啊？”有些擔憂地開口問道，這樣的納蘭默讓我感覺真的好陌生。我寧願他指著我大罵一頓，說我是害人精，害得他那麽狼狽還中了毒，然後再把哭得一塌糊塗的我抱在懷中安慰著。但是現在這種情形讓我的心不由得高高地提了起來，極是惶恐不安。
“筱璿，我對不起你！”過了好半晌，等得我都快再次睡著了的時候，納蘭默忽然蹦出這麽一句話來，嚇得我差點跳下床來。
“納蘭默，你哪根筋搭錯了啊？！幹嘛說這種話？”我急了，掙紮著想要起身去探他的額頭，卻被他按住，將雙手都塞進了被子下麵，安頓好。
做完這些後，納蘭默撇開頭，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聲音也有些發顫，帶著些哽咽：“筱璿，對不起，寶寶已經……”
“寶寶？！寶寶怎麽了？”我忽然覺得喉嚨發幹，眼前也是一陣陣的發黑，死死地抓著納蘭默的衣袖，掙紮著起身逼視著他：“納蘭默，你說我的寶寶怎麽了！？你說呀！”雖然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極度的不祥之感，但是我卻在心裏拚命地否認，不會的，不會是我想的那樣的！一定不會的！
“筱璿，對不起，小青她已經盡力了，卻還是沒能保得住寶寶。”納蘭默已經將自己的嘴唇咬破，鮮血順著下顎流下，刺目驚心。
我卻隻覺如墜地獄。沒能保住寶寶！？我的寶寶，那個我日夜期盼著，心心念念的寶寶，居然在他僅僅不到三個月大的時候，就這樣胎死腹中了嗎？霎時如遭雷擊竟覺得如墜冰窟，渾身僵硬動彈不得，耳中心中盡是回響著同一句話：“寶寶沒了……”我和南宮耀的寶寶，還沒有出世，還沒有等那些妃啊嬪啊的來陷害，就先被他的親生父親害死了。多麽可笑，多麽諷刺啊！想到這裏，我抑製不住地笑了起來，笑的聲音越來越大，連我自己都控製不住了。
“筱璿，你別這樣，你冷靜點！”納蘭默急急地晃著我的肩膀，企圖將我搖醒。我深深地看向他，卻還是止不住地笑著：“納蘭默，你難道不覺得好笑嗎？我這麽長時間以來一直在盤算著怎樣讓寶寶在出生之後躲避那些可能的危險，卻從來沒想到過他居然連這個世界的太陽都沒有見到過！而且，這罪魁禍首竟然就是他的親生父親！納蘭默，這難道不可笑嗎！？你為什麽不笑呢？”我雙手抓著他的肩膀，幾乎將自己的指甲都折斷。
納蘭默眼裏的慌亂清晰可見：“筱璿，你別這樣，你這樣我看著很心痛很害怕！求你，別這樣……”
我仍舊不可抑製地笑著，直到笑出淚來。忽然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眼前一黑再次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