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南宮耀，我錯了
當南宮耀急匆匆地——至少是表麵上急匆匆——趕來鳳棲宮的時候，他的那些個小老婆們早就來的七七八八了，都聚集在寢宮外室，一個個的滿臉悲痛如喪考妣的模樣，我不禁心中冷哼兩聲，這些個女人在暗地裏都指不定高興成什麽樣呢！現在這戲倒是演的漂亮！而內室裏的皇後娘娘也已經因為承受不住喪子之痛而昏厥過去兩次了。
南宮耀坐在了皇後的床邊，召來太醫細問：“皇後到底情況如何了？”
太醫滿臉大汗，期期艾艾地答著：“回陛下，娘娘因為最近心思鬱結而導致了胎氣受損胎位不正，現在又忽然摔了一下，孩子已經保不住了。臣隻能盡力保住大人了！”
南宮耀臉色倏然沉了下去，半晌才嘶啞了聲音道：“那就盡力保住皇後便是。”
我在一旁清楚地看到南宮耀的神色變化，不禁懷了更深的愧疚。原本就子嗣稀少的他，一定很想要一個兒子吧！可是偏偏因為我，讓他接連兩次失去了做父親的機會。他害死我們的孩子隻不過是無心之失，而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卻都是有心謀劃。雖然藥是納蘭默下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就算沒有納蘭默，我也會這麽做的，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所以，這一次是我對不起他。
就在這時，皇後再次幽幽轉醒，在看清南宮耀就坐在她的身邊之後，眼淚便像是小溪水似的連綿不絕：“陛下，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沒了……”
南宮耀輕輕抓著她的手柔聲撫慰道：“別擔心，好好養好身子，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們還會有孩子的……這樣的話，他也和我說過。雖然知道現在的南宮耀，麵對著這位皇後全都隻是做戲而已，但是我承認，自己仍舊吃醋了。
就在我暗自憤憤不平之時，那位太醫終於再次戰戰兢兢地開口了：“陛下，娘娘，請恕微臣直言，皇後娘娘此次滑胎對身體損傷極大，加上娘娘原本身子就不是很硬朗，這日後若是想再次受孕，恐怕、恐怕……”
皇後臉色瞬間更加的慘白，死死地抓著南宮耀的手，像是要從他那裏汲取些力量來支撐一般。嘖嘖，這些日子你給他為毒藥的時候，怎麽沒想著他是你的丈夫呢！南宮耀那裏神色卻沒什麽變化，隻是沉著聲音問道：“你的意思是皇後以後都不會再受孕了？！”
我在暗中翻了個白眼，你問的這麽直接，這不是明擺著故意刺激你家大老婆呢麽！
“陛下恕罪，微臣無能。”太醫這一句請罪就等於承認了南宮耀的話。於是皇後受不住如此沉痛的打擊，再次昏厥過去。
吩咐鳳棲宮的人好好照料皇後，然後又裝模作樣一番之後，皇帝陛下才終於邁著沉痛的步伐回了自己的寢宮。
皇帝因為過於悲痛而走了，不過那些個看戲的嬪妃們卻沒走，我估摸著是都想再看會熱鬧，順便還能博個關心皇後的美名呢！不過更有那機靈乖覺的，竟然想得到這真是鑽空子的最好時機，於是皇帝剛剛進了寢宮，後腳就有美人來投懷送抱，美其名曰安慰陛下受傷的心情。
當我尋了個空隙悄悄退出鳳棲宮，回到南宮耀的慶雲殿時，正聽到裏麵的美人情真意切地說著：“……陛下還是要以龍體為重，莫要太過傷懷了。娘娘洪福齊天，待日後養好了身子，一定還會為陛下增添子嗣的。”
南宮耀沒有做聲。
“陛下和娘娘心中的傷痛，臣妾感同身受！皇後一直對臣妾照顧有加，就像是親姐妹一般，現在娘娘遭此劫難，臣妾真是恨不能以身相替才好。”說著竟然嚶嚶地哭了起來。
我在門外狠狠地打了個寒噤。
“師父，您要不要進去？”小福子忽然在我身後輕聲問道。
我正聽戲聽的熱鬧，倒被他嚇了一大跳。轉身會頭，正看見這小子眉開眼笑的樣子，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喲，你小子是賭錢贏了怎麽著？笑的都快見牙不見眼了。”我在他額頭上敲了一記，問。
“哪呀，徒兒不過是見老天爺開眼了，心裏歡喜麽！”小福子趕緊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答道。
我自然知道他是為了什麽。明明這件事情最應該高興的人是我，可我卻偏偏高興不起來。微微歎了口氣，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警告道：“你現在這個位置有多少人在盯著呢！可是半點都不容行差踏錯的，趕緊收起你的小心思，乖乖當值就是！”語氣雖然略微嚴厲，卻還是不忍心真的責備他。臭小子也看得出來我的心思，趕緊低頭應是。
正說著，就見那美人哭得梨花帶雨地出來了。還不等小福子招呼呢，就已經跑遠了。剛剛隻顧著和小福子說話了，就沒聽到裏麵後來的動靜。但是看著小美人的樣子，估計是裏麵的南宮耀實在太不解風情了。
推門進去，還沒走幾步，就能感受到一股沉寂悲傷的氣氛撲麵而來。讓我的心為之一沉。
“筱璿，我又失去了一個孩子。”南宮耀終於沙啞著嗓子，開口說道。
我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如果將真相告訴他，那麽，我們之間的裂痕一定會撕裂得更大，萬一真的為此而吵起來，甚至有可能發展到不可彌補的地步。但是若是不說的話，就是欺騙，我不想背負著這樣沉痛的秘密從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般地和他在一起。
“筱璿，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呢！？讓我此生無後，作為我凡事趕盡殺絕毫不顧念情分的懲罰！”南宮耀再次開口，說出的話，和他話中那深深的自責，卻讓我心神一震，狠狠地痛了起來。原來，他也為那些事情自責過，原來做了那些事情之後，他的心裏其實也是不好受的。隻不過因為他身在其位，不得不做罷了。可是，我竟然從來都沒有理解過他。我竟然曾經一直抱怨他的心狠手辣，怨恨過他的無情。
“耀，你還年輕，你還有那麽多的後宮佳麗，一定還會有孩子的！相信我，以後肯定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圍在你的身邊，叫你父皇，讓你摸讓你抱的。到時候你煩都煩不過來呢！”我強擠出一抹微笑，走上去拉起他的手，道。我發誓，這是我第一次從心底裏慶幸他有那三宮六院，第一次真心的希望他能和那些女人們在一起，生下屬於他們的孩子。
隻因為，此時他的脆弱，他的傷痛，深深地刺痛了我。一種前所未有的內疚和悔痛席卷了我的全部神智。
“可是筱璿，我最想要的，其實是我們的孩子。可是，他被我親手……”
我再不想聽他繼續這樣自責下去，便做了一個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過的舉動：蹲低了身子，仰頭，將他的唇用自己的唇緊緊地堵住了。
看著他有些驚慌，有些失措的表情，我的臉也不禁騰地一下燒了起來，隨後天地旋轉，我就被他壓倒在了床上。還沒等我再做什麽反應，他就已經一手摟著我，平躺在了我的身旁。
“筱璿，雖然她想要害我，但是孩子是無辜的。那個孩子，其實我也是很期待的。就算是他的娘親犯了錯，但是他畢竟是我的骨血。”南宮耀低聲說。
我不自然地應了一聲。然後半晌無言。一時間屋內沉寂得隻聽見我和南宮耀的呼吸聲。
“耀，你說，我是不是很惡毒，很醜陋？你說如果我這樣做了，和她又有什麽區別呢！我後悔了，就像是你說的，孩子是無辜的，更何況還是你的骨血。”我輕輕地歎了口氣，“可是我畢竟還是做了。我覺得自己也成了凶手……我錯了。”
等了半晌，還是沒有聲音。我輕輕地轉頭，看向南宮耀，卻發現他竟然已經睡著了。心裏一時不知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