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亭下酒談

  　　至正十三年，漢軍自江南大舉出兵，引起元廷震動，元廷這次能夠如此迅速大規模的出兵就是脫脫推動的。


  　　其實，按照玄陽上一世的記憶，此時的脫脫應該遭朝中政敵彈劾，被革職流放于亦集乃路、云南等地。


  　　等到明年，也就是至正十五年十二月（1356年1月），脫脫會在中書平章政事哈麻的矯詔下飲鴆自盡，終年四十二歲。


  　　也可以說，倚天世界，漢軍的崛起，給與脫脫在元廷的高光時刻。但是，現在脫脫又被玄陽親手碾落到塵埃中。


  　　“玄陽真人，你為道家高真，為何會趟這趟渾水。”脫脫問道。


  　　自兵敗之后，脫脫對漢軍主將極為好奇，但是，與玄陽相見之后，還是心神俱震。之前脫脫對玄陽的身份有多般猜測，但是，未曾想到玄陽居然是道家高真。


  　　“丞相，我雖入道，但是，還是漢人啊！”玄陽說著為脫脫斟滿眼前的酒杯。


  　　脫脫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真人，至正十三年，漢軍在江南起兵時，我就一直在關注漢軍。奈何朝中掣肘頗多，給與真人發展的機會，否則，當不至于此。”


  　　玄陽道：“漢軍當年在義軍中名聲不顯，丞相，為何如此關注江南漢軍。”


  　　脫脫道：“一者，江南乃是朝廷稅賦之源，丟不得。二者，漢軍太低調了。我剿滅義軍不少，這些義軍首領皆是短視之人，為了名利和榮華富貴。


  　　但是，偏偏漢軍不為名利，甚至在江南大打出手，分田分地，不惜血洗江南，得罪整個豪族、士紳。當時我就知道，漢軍有大志。為朝廷大患。”


  　　“既如此，丞相當時為何沒有領兵出征江南。”玄陽問道。


  　　“呵呵！不瞞真人。當時漢軍與整個江南豪族、士紳為敵，我也存了幾分，江南會自己崩潰的想法。再加上大都奸臣當道，天下烽煙四起，卻是沒有成行。哎！當初若是我率大軍至江南，哪有今日之時局。”


  　　玄陽道：“即便丞相當初帥兵前往江南，也無法消滅漢軍，或許漢軍還會乘勢為起。”


  　　脫脫看著玄陽，眼中滿是不信。


  　　玄陽道：“丞相可知，這天下義軍，皆是一家，都源自漢軍。”


  　　玄陽的一句話，猶如雷霆一般炸裂在脫脫心頭。


  　　這幾年天下義軍，剿不勝剿，而且，越是剿滅，義軍的戰力就越來越強。


  　　更重要的是，這些義軍和元軍的大戰中，居然懂的了互相配合。


  　　往日那些困擾脫脫的疑惑瞬間煙消云散。


  　　“真人大才，布局天下，我輸的不怨啊！”


  　　玄陽笑道：“丞相乃是大才，豈不知義軍的弊病。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義軍因為爭權奪利互生掣肘而敗亡。吾既然起兵，自要做好準備。而且，元廷勢大，漢軍在江南自要低調。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


  　　“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脫脫喃喃自語。“真人就不怕這些義軍中出現蓋世豪杰，風云化龍，讓你諸般謀劃成空。”


  　　玄陽道：“丞相還是不明白啊！吾的諸般謀劃是為了反元，并非是為了那尊寶座。若是能復我漢家山河，即便不是我，又有何妨？”


  　　脫脫極為震動，看著云淡風輕的玄陽道：“真人果真是大賢。”


  　　脫脫極為感嘆道：“若非真人謀劃，我元廷當不至于此。”


  　　玄陽搖搖頭道：“丞相，你允文允武，乃是當世人杰。即便沒有吾謀劃，元廷還有多少年國運。”


  　　脫脫道：“若無真人攪動風云，只要朝中賢良用心，蒙漢一家，天下自可長治久安。”


  　　玄陽哈哈一笑：“丞相也是妙人啊！


  　　朝中賢良、蒙漢一家。哈哈哈！


  　　丞相這大都中，除你之外，朝中還有多少賢良。


  　　蒙漢一家；丞相你可敢在大都出此言。”


  　　脫脫聞言，臉泛苦色，斟酒自飲。


  　　玄陽又道：“丞相，自古以來，胡人無百年國運。就是在五胡亂華之時，面臨亡族滅種的危機，我華夏也能安然度過，傳承數千年。丞相可知為何！”


  　　脫脫低頭不語。


  　　“我漢家文化包容并蓄，海納百川。


  　　華夏文明堅韌又有開拓精神。我漢家從來不自滿，不停步。”


  　　“丞相，你我皆知，元廷治世，毫無仁德之心。


  　　元廷視百姓為芻狗，百姓自然視元廷為仇寇。


  　　即便今日漢軍不出，不過十年，天下也有英雄豪杰出世，推翻元廷，重建我漢家山河。


  　　此乃大勢。”


  　　“漢家百姓耕作生息，繁衍數千年，骨子里的堅韌和文明傳承，非汝異族所能想象。


  　　孔子之作《春秋》 ，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于中國則中國之。


  　　異族想入中原，必然進入中國，棄蠻夷之俗。


  　　丞相飽讀詩書，習我漢家禮儀，便是如此。”


  　　脫脫似要反駁，但又不知話從何出，只能悶聲飲酒。


  　　玄陽也不管不顧，繼續說道：“丞相，文武俱全，自然知曉商周舊事。


  　　商周之時，我華夏起于中原一隅之地。


  　　而后，開拓四野，并吞八荒，這才有如今的萬里河山。


  　　我華夏文明內核在于；不僅能開疆拓土，還能守土繁衍，化蠻夷為漢土。


  　　只要我華夏精神一日不滅，這天下便是漢家天下。


  　　蒙古入中原數十年，可有漢人脫漢入蒙。”


  　　脫脫甕聲甕氣的道：“元廷中，大都內，朝廷百官，漢人可不少。”


  　　玄陽笑道：“漢人入朝，入的是權，而非蒙。”


  　　脫脫眉頭緊皺，低頭沉思。片刻之后雙手顫抖，卻是不發一言。


  　　“丞相，無論是匈奴、女真、還是蒙古，都是我華夏歷史中的一朵浪花。


  　　這方世界，萬里山河，四海八荒。


  　　最終，都會被我華夏兒郎一點點的開拓，化蠻夷為漢土。


  　　吾之大愿，便是凡大日之下，皆為漢土。”玄陽看了一眼稍有醉態的脫脫道：“丞相，其實在我看來，你已經是半個漢人了。


  　　漢家文化博大精深，百家先賢熠熠生輝，丞相學文練武，可不就是在傳承我漢家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