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傳承
松伯的氣息越來越弱,殺狼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四周的狼群已經撲向矮牆,隊員們不得不分散在各處的矮牆上抵禦進攻,躍下矮牆的張賽身前也已堆滿狼屍,可是短短十來米的距離,他竟是寸步也無法向前。
少了遠程支援的松伯,出刀更少,只能在渠中背靠巨石,艱難的防禦。一直在空中盤旋的銀狼王發出一聲尖嘯后,圍攻老人的群狼後撤幾步,讓出了位置,它要親自拿下這場戰鬥的一血。
身前攻勢一停,松伯立即轉身再度抱住了巨石,空中的狼爪已經臨近,只是這次老人沒有再躲,而是爆喝一身將巨石舉過了頭頂,下一刻火油淹過了他的腰際,利爪撕裂了他的整個後背。
火油淌過了他的身子,鮮血染紅了火油,將巨石舉過頭頂的老人瘋狂大笑,像一位聊發少年狂的猛士,狼王的利爪再次襲來,這一次是前胸。他依然沒有躲,他也無力再躲,但是他可以將手中的巨石砸在狼王的腰上,這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吃痛的狼王和巨石一起滾落一旁,瘦骨嶙峋的老人跌坐在火油之中,擦了擦嘴角的血,卻又噴出更大一口,老人緩緩的取出一個沾滿油污的煙斗,對著正向這邊瘋狂突殺的張賽、張武二人,艱難的裂了裂嘴,似乎想要再說一次那句他常說的話:「只要人還在,什麼樣的坎都會過去,一切安全第一。」
火星點燃了煙斗,也點燃了渠里的火油,瞬間升起的火光,吞噬了枯瘦的身體,也阻斷了瘋狂的狼群。
張賽將身前最後一頭四階凶狼的頭斬下,丟入火渠之中。
插入土地的刀刃微卷,其上的狼血還在流淌;跪地的漢子掏出一塊粗鄙的骨牌,掛在了脖子上,骨牌上,工整的刻著『平安』二字。
張賽身後的隊員越來越多,他們都有一塊老人送的平安骨牌。
「對不起,都怪我,要是我能早一點發現清通渠道,松伯就不會死了。」副隊長張武,跪匐在地,痛哭失聲。
張賽伸手拍了拍張武的背,起身看著身後相互攙扶的隊員,僅僅幾分鐘的戰鬥已是人人帶傷。他知道現在還不到放鬆的時候,但是有些事他必須要說,那是松伯的故事,當是為松伯送行的悼言。
松伯原名張泊松,是村裡的上任獵魔大隊長。年輕時的他憑藉過人的武勇,一把朴刀是殺魔無算,每次獵魔都是為村裡帶回魔核最多的人,當時的他也是備受村裡人尊敬,張賽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練刀的。
可是由於一次冒進,松伯陷入了絕地,他的親叔叔張平安,為救他而死,只留下一塊帶血的平安牌,而他自己也因此負傷跌境。至此之後松伯每次進山,都會挑選一些結實的骨頭,刻上『平安』二字,變成了大家眼中只會說『安全第一』的膽小老頭。
把安全第一掛在口頭的人,並不是真的膽小,他們只是希望聽的人能平安。
獵魔隊里大部分都是年輕人,關於松伯的事迹也有所耳聞,但都不曾在意,只當是個故事。然今日之後,他們將再不會忘記,曾經有一個說著『安全第一』的老頭,為了他們的平安犧牲了自己。
火仍在熊熊燃燒,可至天明。張賽讓隊員們抓緊時間療傷,自己也是立即盤腿坐下開始養精蓄銳。他明白,狼群不會散,黎明來臨火滅之時,就是最後的決戰,也是自己最後的戰鬥,只希望能保身後的這些孩子平安。
火圈內的人不知道,就在幾百米外的山崗上,有風起;風刮過樹梢,捲起殘葉;風拂過草尖,揚起塵埃;風入狼群,便是一片血雨。
營地里發生的一切,嚴笑都看在眼裡,雖聽不到他們說了些什麼,但這樣的一群人,該不會害自己,於是他決定出劍。
嚴笑對自己的魂力、體魄、劍法已有十足的自信,覺得以現在的修為殺50隻魔狼應該比較輕鬆,殺100隻應該還有撤退的機會,他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數字,若是殺到一百狼群不退,他便退。
然而嚴笑還是低估了狼群的兇悍,殺到50隻時,狼群不但毫無退意,還因濃郁的血腥氣,激起了獸性,近四百隻魔狼將嚴笑團團圍住,瘋狂前涌,如一個絞肉的旋渦,將嚴笑死死的陷在中心,空中的四隻銀狼王更是拚命阻擋嚴笑的去路。天生懼火的它們,似將全部的怒火都轉嫁到了,嚴笑這個突然殺來的陌生人身上。
嚴笑見撤走無望,也激起了心中的狠勁,不讓我走,就殺光你們,我可是人魔,還殺不怕你們這些低級魔狼?
隨著嚴笑的專註殺狼,狼屍越多,身子越熱,眼神越冷,腦中更無一絲雜念,只在不斷的記著數字,80……95……99……100……101……嚴笑的身體周圍不知何時燃起了一團黑炎,他已不知不覺間進入了無我無物的魔心境界,天地萬物,阻我前行者,皆斬。
劍魔曾經說過,魔心乃人魔最大殺器,唯有殺伐可以鑄就,魔心一起靈台無垢,戰力倍增,眼前所對之敵皆為螻蟻,但若長期處於魔心狀態會失了人性,最終人性散盡,便成真魔。若不能收放自如,甚用之。
風幾次欲停,幾次又起,只因心未息,劍又出。
後方的黃棱看到嚴笑的狀態,也不免打了個寒顫,怪不得這幾天覺得有些奇怪,原來是魔心初成的徵兆。可如此下去,該如何喚醒魔心狀態下的嚴笑,他可是知道長期處在魔心狀態下的後果的,可去到這種狀態下的嚴笑面前他可不敢,他確實是真膽小啊。
另一邊火圈內的獵魔隊,也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知道有人來援,可是面對眼前的熊熊油火,也是無可奈何,而一向好說話的隊長,不知怎麼竟一人獨佔哨台,不讓他們前去觀望。張賽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魔心,但是外面那個冷酷殺狼的年輕人,給自己一種若此時自己出現在他面前,定然也會被無情斬殺的錯覺,見此情形一向穩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黎明時分,渠火漸熄,嚴笑的身前再無一隻站立的魔狼。
風已停,敵已盡,劍卻未歸鞘。
身上大少傷口縱橫不下百處的嚴笑,握著滴血的劍,保持著最後一揮的姿勢,矗立在層層血屍之上,一動不動,他的心神已全部沉入魂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