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病弱陰沉大反派被我親懵了");
姜寧和許鳴翊所住的那一片衚衕距離恆初並不遠,
平日里少年們騎自行車,幾分鐘便能風風火火地衝到學校。
姜寧習慣步行,頂多二三十分鐘也就到了。
但是燕一謝來上學后,
姜寧開始上學放學都厚臉皮地纏著他,蹭他的車。燕一謝對此一臉嫌棄,
甚至懷疑她是為了蹭車才來接近自己的……可依然每天讓管家準時將車開到衚衕外的一條小路停下等人。
衚衕這一片熟悉的鄰居太多了,姜寧怕被鄭若楠看到,
不敢讓管家送得太近,
在距離家還有十萬八千里遠、沒什麼人經過的小路上就嚷嚷著該停車了。
這樣一來二去反而還繞了遠路。
燕一謝計算過時間,
原本姜寧放學回家,走路只需要二十三分鐘左右。現在先上管家的車,經過車流較堵的路段,
繞一大圈到衚衕後面停車,她再回家,幾乎需要半小時左右。
姜寧對此的回答是:「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嘛,幾分鐘也好啊。」
果然不出姜寧所料,少年立馬惱羞成怒:「天天亂說這種話你知不知羞!」
姜寧愉悅地笑起來,
管家也從後視鏡看著兩個孩子,
露出了微笑。
燕一謝卻緊繃著臉,
一路上不肯理她了。
燕一謝有時候真不知道姜寧嘴裡哪句話是認真的,
哪句話是不經過腦子隨口一說。她對別人也是經常這麼胡說八道嗎?
但燕一謝用餘光注意了一下近些天來姜寧和班上其他人的相處,卻沒見到她對別人這樣。雖然有時候也會沒個正經,
但似乎不會纏別人纏得那麼緊,
更不會動不動把下巴擱別人手肘上。
雖然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少年的心底卻像是攤了一塊溏心蛋,慢慢地溢出晴朗的天。
車子停穩后,姜寧背著書包跳下車:「明天見。」
燕一謝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略點了一下頭,升上車窗。
「等等。」姜寧迅速撲上去,扒拉住車窗。
燕一謝皺眉看向她:「這樣很危險,萬一車子已經重新啟動了呢。」
姜寧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燕一謝不可思議地抬高音量:「你又餓了?你——」
「不是這個!」剛才在車上吃了兩塊燕一謝的小鹿餅,姜寧有點臉紅,趕緊抹掉嘴邊的沫子,打斷他:「我和你說明天見,你就不能也回我一句明天見?別人對你說話,你要有所回應才行。」
姜寧已經發現了,燕一謝根本沒有回應別人的習慣,他的回應不是冷冷地看對方一眼,就是「走開」、「離我遠點」、「別礙事」、「擋路了」之類的短語,來學校幾天,他除了對自己說話,就只有對嚴大航說過的那句「滾」。
姜寧決定起碼先讓他習慣去說一些「早上好」、「明天見」、「吃了嗎」這樣的打招呼的話。
燕一謝緊緊抿著唇,蹙眉看著姜寧:「我已經對你點頭了。」
意思就是,你還想要怎樣。
姜寧誘惑他道:「如果你這一周都對我說了『明天見』的話,下周我就送你一瓶千紙鶴,就是別的女生會給男生折的那種。」
管家在駕駛座上降下車窗,不知道是否該提醒姜寧,前些年在醫院的時候,少爺足足有一年沒開口說過話。自從認識她以來,少爺的話已經明顯比以前多多了。她還試圖讓他開口說一些無意義的廢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千紙鶴這種東西,過於幼稚了。
少爺不會稀罕的吧。
然後管家就聽燕一謝語氣不帶感情色彩地道:「明天見。」
管家:「……………………」
姜寧認識燕一謝以來,第一次得到了他的「明天見」,頓時心滿意足,說:「記住是連續一個月都對我說。」
少年擰起眉:「你剛才說的是一周。」
「你錄音了嗎?」姜寧耍賴皮:「我明明說的是一個月。」
燕一謝:「……」
姜寧旗開得勝,歡快地拎著書包回家了。
管家忍不住從後視鏡中看了燕一謝一眼。
燕一謝冷著臉:「我才不稀罕她送的什麼玩意。」
管家:「……」
燕一謝:「但她已經那麼請求我了,我要是不答應,她會哭。」
管家:「……」
老實說他覺得姜寧不會為這點小事哭。
許鳴翊和司向明打完籃球回來,剛好見到姜寧從燕一謝的那輛車上下來。
司向明趕緊拽住許鳴翊,發出了一聲「**,看那邊」,羨慕地盯著那輛車。
許鳴翊卻盯著姜寧看了半晌,直到姜寧的身影消失在衚衕路口。
待到看不見姜寧,黑色車子的引擎才重新發動,掉頭開走。
秋季的冷風中,許鳴翊盯著那輛車,臉色很難看。
等司向明回過神來看向他時,他已經扔了籃球,一言不發扭頭就走了。
許母下班回到家時,院子里聽不到打籃球的聲音,電視機也關著,許鳴翊沒有在看圍棋頻道。屋子裡靜悄悄的,她差點還以為許鳴翊學校有事,這會兒還沒回來。
想著給許鳴翊收拾下房間,她一推開許鳴翊房間的門,卻嚇了一跳:「兒子,你在家啊?」
許鳴翊躺在床上,用手背遮住眼睛,嘴角垂著,平日里的意氣風發都沒了,顯得失落又困惑。
「怎麼了?我給你倒杯牛奶?」許母走過去坐下。
她拿開許鳴翊的手。
許鳴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許鳴翊坐起來,心煩意亂地抓了抓短髮,想說些什麼,但卻又說不出口。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都是和姜寧有關。
姜寧家中發生了變故,姜寧成績變好了,姜寧轉班到了他們班,和他距離很近,卻又很遠。
她開始和另一個人成為了好朋友,一步一步地離開他的世界。
即便現在他離鍾從霜十丈八千里遠,姜寧和他的關係也沒回到從前。她好像不是很在乎他關心誰、喜歡誰了。
許鳴翊終於確定,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她不是在吃醋,只是單純地疏遠了他。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許母多少猜到了點什麼,問:「是因為姜寧?」
許鳴翊立刻否認:「才不是。」
許母含笑道:「那因為什麼?你情緒這麼低落?」
許鳴翊含糊地說道:「小測沒考好罷了。」
「你太好強了,也太要面子了,有的時候就會因此做出錯誤的抉擇,失去一些東西。」許母緩緩輕撫了一下兒子的肩膀,也不知道心不在焉的許鳴翊聽懂了沒有。
她道:「但是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麼淺的。你從出生到老會認識很多人,會有很多段緣分來了又去,短暫地當過朋友,又分開。」
許鳴翊抬起頭看向許母。
許母前段時間也試圖幫助許鳴翊修復關係,但她想,或許姜寧和許鳴翊之間確實出現了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這也很正常,青春期,大家都在長大,不可能和小時候一樣了。或許該勸許鳴翊想開一點。
她說:「就像你現在和司向明他們是好朋友,整天一塊兒打籃球,再過一年,你們可能就會上不同的高中,沒辦法經常聚在一起,再過三四年,你們又會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學,可能幾年都見不著面,但沒必要遺憾,因為那個時候,你又會有新的感情和朋友。」
「留不住的,或許本來就不屬於你,不要強求。」
許鳴翊聽懂了,但心底依然針扎一樣。
他喜歡姜寧嗎?
他發誓是不喜歡的。
那麼就只是失去一個朋友而已。
可從小到大,他轉學過幾次,逐漸不再聯繫的朋友沒有五個也有三四個,卻從來都沒有哪一個讓他這麼難受。
這是為什麼?
「我知道了,媽。」許鳴翊站起身,把許母往房間外推:「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或許他媽媽說的是對的,他什麼時候這麼沒尊嚴地一而再再而三求和?
假如姜寧想離開他的世界,他就同時離開她的世界。
不過是徹底失去一個朋友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未來還會擁有幾十個像姜寧這樣的朋友,他根本不在乎。
*
姜帆這段時間放學之後都早早地回家。
他沒告訴姜寧,前幾天有一次他回來,發現院門外貼著一些「不得好死」之類的臟言污語罵得很難聽的話,他怒從心起,飛速將牆壁上的白紙撕了,環顧一圈,卻什麼人也沒見到,根本不知道是誰貼的。
姜帆懷疑是老太太被趕出去后回來發泄怒火,但沒有證據。他心底還恨自己的父親,不願意給姜父打電話問這件事。
好在那一次之後,再沒出現過類似的事情了。
可姜帆想想就后怕,萬一不是自己第一個回來,而是姜寧和鄭若楠先回來,她們看到了老太太的罵街,得有多受欺負。
本來這段時間鄭若楠正在打離婚官司,精神上就有點快撐不住。
姜帆還是個小屁孩,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想告訴姜寧,但又覺得姜寧已經夠為爸媽的事情煩心了。
他還想過找一群朋友去警告老太太,可思來想去,覺得這也不是辦法,萬一到時候鬧出什麼事怎麼辦。
最後姜帆只能憋在心裡。
因為這個,姜帆這段時間放學后不僅不再和一群狐朋**去網吧,甚至連籃球也不打了,放學鈴聲一響,就火速抄起書包趕回家來,先繞著院子檢查一圈,確定院子門外沒再多出新的東西,再開門回家。
姜寧還不知道這件事,她只感覺姜帆最近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可能是因為家中的變故,讓他成熟懂事了很多。
姜寧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段時間鄭若公司業務變多,回家較晚,給姜寧和姜帆姐弟倆的零花錢翻了一倍,姜寧放學回來后就先和姜帆去外面吃晚飯,然後再回家一塊兒寫作業。
且不論姜帆寫卷子時錯誤率怎麼樣,他至少能定下心來完整地寫完一整套卷子了。
姜帆其實挺聰明,他一旦將心思放到學習上,效果便很明顯,姜寧給他補課還不到半個月,他已經從零鴨蛋勉強提到了能及格的成績。
這樣下去,不久之後應該就可以參加轉學考試了。
即便不能進入恆初的尖子班,先轉進末尾的班級,也是一件好事。
姜寧心裡還挺欣慰的,答應姜帆如果今年除夕之前,姜帆能通過轉學考試,她就給他買一隻限量版的籃球。
姜帆其實也沒多稀罕那隻籃球,只是姜寧每天放學后都和他待在一塊兒,他就很開心了。
他以前經常和一群不入流的混混去網吧玩,只是因為家裡根本沒人管他,衚衕里那群小孩也排擠他。
但現在姜寧放學后就和他一塊兒寫作業、看動畫片,衚衕里那群小孩也因為姜家的變故,帶頭和他一起玩兒了,他哪裡還有心思繼續去網吧鬼混。
不過他才不肯承認他其實很希望姐姐多陪陪他。
他只裝作特別想要得到那隻籃球的樣子,又多刷了兩道題,換來了姜寧的誇讚。
*
晚上吃飯之後,管家就聽燕一謝去了天台上面,在給誰打電話。
管家在走廊稍微聽了會兒后,發現燕一謝是打給他父親的秘書。
管家心中有點詫異,搬進這棟廢棄的別墅這幾年來,還是頭一次見少爺主動聯絡燕家。
過了會兒燕一謝轉過輪椅從天台出來,老管家也沒掩飾自己聽到了他的電話,徑直道:「您替我向先生和夫人問好了嗎?」
燕一謝冷冷道:「我沒聯繫他們,我只是讓肖秘書幫我採購一套國外的登山設備。」
「什麼登山設備?」
燕一謝沒理會管家的問題:「過幾天肖秘書會讓人送過來,你和肖秘書對一下時間,到時候在家裡等,來了之後檢查一下。」
管家跟著燕一謝進電梯下樓,難免有些擔心,躊躇了下,說:「醫生說過,您最好不要進行刺激的運動,登山這種事——」
「不是我。」燕一謝打斷了他,倒是並不瞞著:「姜寧過段時間要去參加冬令營。」
「哦哦。」管家這才鬆了口氣,差點以為少爺又像前幾年那樣任意妄為。
管家問了一下日期,說:「學校的大巴車難免有些暈車,那天我可以送她過去。」
燕一謝道:「十二月二十五。」
是聖誕節,也是少爺的生日。
管家一愣。
沉默了一會兒后,管家說:「假如您告訴她那天是您的生日,我相信她會過來陪您。」
大約有五年的時間,少年沒有過過生日了。
第一年生日剛好是他事故不久之後,先生和夫人買了蛋糕去醫院為他度過,但是卻被他轟了出來,管家也不知道當時病房裡具體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那一年之後,先生和夫人似乎放棄了為他過生日這件事。
這幾年來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先生和夫人也只是打一通電話過來。
燕一謝翻著管家為他新買來的鬼片,頓了頓,垂著眼,沒什麼情緒地道:「我希望她玩得開心一點。」
他霸佔了她很多時間,總不可能希望她一直待在他身邊。
少年有很多瞬間想要不顧一切地緊緊抓住姜寧這根救命稻草,當他處於夢靨中,當他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時候。
但大多數時候,他卻又很清醒。
她像條歡快流淌的河,沿路會遇見無數的人。而他像是停駐不前的枯井,很難,也無法走得更遠。
總有一天,她會繼續向前,而他留在這裡。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分開。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每晚九點更,二更隨機掉落啦。
2("病弱陰沉大反派被我親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