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病弱陰沉大反派被我親懵了");
兩人一塊兒吃完早餐,
管家去繳納費用去了,不在,於是姜寧動手將一次性便當盒打包扔進了外面的垃圾桶。
收拾完她又回到病房床邊坐下。
燕一謝本以為她送完早餐就要走了,
誰知她又返身回來,
看坐下來的架勢,像是要在病房裡待很久一樣,於是他眉頭又松展開一點。
vip病房裡開著暖氣,
於是少年今天只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袖,
雖然顯得臉色沒那麼蒼白,可白色的紗布和繃帶卻從修長的脖頸處露出一大截在外面。
胸膛處也鼓了起來,
全是一圈圈的紗布。
燕一謝拿起書,姜寧則又盯著他紗布底下滲出來的紅色看了許久,看起來觸目驚心,
但的確只是紅褐色的藥膏,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姜寧還是不放心,
昨天沒來得及問醫生,今天不管怎樣也要仔細問問,好讓自己懸起來的心放下。
於是坐下沒幾秒,還沒等燕一謝找到話題和她說話,她又像是椅子上有刺一樣,拿起外套出去了。
燕一謝這下以為她真的走了,心裡一下像是拼圖少了一塊一樣,空蕩蕩起來。
他沉著臉將書放下,
盯向門口,
開始尋思姜寧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事情要去干——管家不是說她請了一整天的假么?
結果過了會兒姜寧又風風火火地推門回來了。
燕一謝:「……」
姜寧在椅子上坐下,兩人四目相對。
燕一謝面上的冰霜不著痕迹地消融了幾分,又重新拿起書。
姜寧:?
是剛才有誰來過?發生了什麼嗎?
怎麼感覺他有點陰晴不定?
姜寧再三向醫生確認過,
燕一謝明天可以出院,接下來每天換一次紗布,塗一次葯,大概一周之後等傷口結痂,就可以不用再塗藥了。這七天傷口不能碰水,免得發炎。
只要這段時間不發炎、不感染,就沒什麼大礙。
姜寧心中大石落地,濃濃的自責和愧疚這才好了一點。
「對了,今天的紗布換過了嗎?」姜寧關切地問。
燕一謝道:「換過了,你什麼時候走?」
「走?」姜寧疑惑道:「我幹什麼要走?我今天請了一天的假,也沒什麼事,可以在這裡待到晚上,甚至晚上我也可以留下來,這幾天我媽出差,我不用回去。我還帶了試卷和遊戲機,寫完試卷就可以在這裡玩。」
頓了頓,姜寧問:「還是你有什麼事,需要我避開一下?」
她方才來的時候見到管家在打電話,似乎是在和燕一謝的家人通話。姜寧想,發生了這樣的意外,雖然不算什麼大傷,但燕一謝家裡沒人要來探望他一眼嗎?
「我能有什麼事?」
姜寧以為他是為難,忙道:「沒事的,你要是需要見誰,需要我避開的話,我可以去樓下溜達幾圈。」
說著姜寧挪了挪屁股,燕一謝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摁著重新坐下來。
「溜達什麼溜達?好好在這裡待著。」少年有些彆扭地說,帶著幾分薄怒。
姜寧愣了一下,總算反應過來,他問自己什麼時候走,不是真的問自己什麼時候走,而是不希望自己走。
姜寧忍不住笑起來,目光在燕一謝俊臉上輕輕一轉,小聲說:「嗯,我不走。」
燕一謝心裡狠狠悸動了一下,同時耳根也有些發紅,他連忙轉開臉,有些懊惱自己將情緒表達得太明顯。
室內一時安靜無話,vip病房裡有桌椅,姜寧把椅子搬到了書桌邊上,從書包里掏出試卷開始補作業。
昨晚回去她有點心神不寧,一整晚都沒怎麼睡好,還做了噩夢,今天見到燕一謝生龍活虎還能冷著臉諷刺人,她心中的不安消散,便立刻感覺睡意昏昏沉沉地襲來了。
但是昨天的作業還沒寫完,姜寧不想落下,強撐著眼皮提筆,打算寫完再小憩一會兒。
燕一謝心不在焉玩著姜寧帶過來的遊戲機,視線卻時不時飄到姜寧身上去。
他很喜歡這樣的時刻,兩人同處一空間,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聽著彼此的呼吸,時光好像都被延長得漫長。
要是這樣的時光永不被打擾就好了。
可偏偏有不速之客來打攪。
沒過一會兒有學校里的人來探望,管家把姜寧叫了出去。
學校里大多數師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昨晚下晚自習之後學校發生了一場意外,波及到了兩個學生。
但是姜寧和燕一謝班上的學生見兩人今天請假沒去上課,便想到了波及到的那兩個學生很有可能就是他倆。
再加上教導主任那邊也想獻殷勤,便從班上挑了兩個學生,讓兩個學生送果籃和花來探望。
代表大家前來的還能有誰,自然是成績一向優異的許鳴翊了。
嚴大航有點擔心姜寧,但是名額卻被那天送電影票給姜寧的男生搶了去。
許鳴翊見到姜寧無事,有事的是燕一謝,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畢竟是出於擔心自己才請假來的醫院,姜寧也不好冷言冷語將人趕走,便接過了他手裡的果籃,道:「事情有點複雜,總之你不要和我媽說這件事,我不想讓她擔心。」
「我知道的。」許鳴翊點了點頭,多年的青梅竹馬,不可能這點默契都沒有。
昨晚他爸媽也聽到了點風聲,他就讓他爸媽不要去鄭若楠面前亂說。
姜寧說:「謝謝了。」
許鳴翊看著她,欲言又止,卻到底是沒再說些有的沒的。
病房門半掩著,病床上的燕一謝只能看見姜寧和對面的兩個人影,但卻聽不見他們說什麼。
他盯著那邊,忽然見上次送過電影票的那小子又掏出什麼票,遞給姜寧,他腦子裡屬於理智的那根弦終於快綳不住了。
就在燕一謝思考是否要用什麼借口將這兩人趕走時,姜寧終於抱著花和果籃從走廊回來了。
燕一謝迅速低下頭,假裝並沒注意到那邊。
姜寧將果籃放在茶几上,說:「都快擺不下了,要不要給別的病房送點?」
身後的人沒吭聲,她轉過身去,見燕一謝面無表情地看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少年的心情指數好像又跌了?
姜寧彎了彎唇角,剝了個橘子塞進嘴裡,看著他。
見他一直不開口問,姜寧只好主動解釋道:「許鳴翊送了個果籃,何子默送的是花,還有一張音樂節的票,果籃和花是班上買的,我收下了,但音樂節的票我沒收。」
燕一謝頭也沒抬,像是渾不在意:「哦。」
姜寧走過去,把椅子拖過來坐下,趴在他床邊,捧著臉看他:「你不問問我為什麼沒收?」
燕一謝卻忽然問:「何子默是誰?」
姜寧愣了一下:「前不久晚自習後送電影票給我的那個外班男生,你記憶力挺好的,堪稱過目不忘,怎麼總記不住人家名字?」
燕一謝翻了一頁,淡然道:「你倒是總把人家姓氏名誰記得牢牢的。」
姜寧:「……」
完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知道就不主動提起這一茬了。
姜寧又盯著燕一謝看了會兒,見他看起來不像是吃了檸檬的樣子,便又撕下幾片橘瓣咽下去,將剩下的往燕一謝嘴裡一塞,把椅子搬回桌邊繼續寫作業。
燕一謝:「……」
少年差點氣笑了,不想吃的往他嘴裡一塞?
他慢慢咀嚼著橘子的果肉,儘管挺甜的,可他心裡卻微微發酸。
當年那場事故后,雙腿的殘疾,使他承受形形色色的眼光。他又驚覺父母只把他當鞏固權利的工具人,一旦他再無利用價值后,原來是可以像一袋垃圾一樣隨意拋棄的。於是他給心房設下密不透風的高牆,不允許任何人進來,也把自己纏得透不過氣,無論誰想靠近他,都會被他的惡言惡語和冰冷審視給攻擊走。
不曾寄予希望,最後也就不會失望。
初見姜寧,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甚至直到他為她墜下河水的那一次,他心中也毫不留情地想,她要是再也不出現在他面前,反而正如他所願。
可偏偏,姜寧從來不按理出牌。她一鼓作氣,再不衰,三也不曾竭,像是她那一天砸在他窗戶上的糖一般,毫不講理,一點一點地將他設下的防備敲碎,然後長驅直入。等燕一謝反應過來時,她早已擠入了他的心房,像是釘子戶一樣住了下來。
而這麼多年來,姜寧並沒有辜負他,也並沒有如他一開始患得患失所想的,她遲早會離開。她始終陪在他身邊,把時光給他,所有的溫暖也給他,對他說永不分離,直到頭髮花白也給他過生日。
可他現在卻仍是苦澀又難過。
原因不出在姜寧,而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太貪心,想要的逐漸變質,不僅僅只是她的時間和陪伴,竟還想要得到她的喜歡。
假如時光可以倒流,自己可以避開少時的那一場災禍,現在能夠穩穩噹噹站在姜寧面前。他定然會正大光明出去,將所有追求姜寧的其他人比下去。
可他現在,連從床上移動到輪椅上,也頗費力氣。
要他怎麼說,他嫉妒著許鳴翊和何子默,更嫉妒所有可以勇敢向姜寧遞上一封情書的人。同時,他又為自己這份不該有的嫉妒感到難堪……
書桌前的姜寧伸了個懶腰,說:「昨天的試卷總算寫完了。」
燕一謝移開視線,試圖把心裡不該有的念頭壓下去。
姜寧推開椅子站起來,扭頭看向燕一謝,對他提出要求:「我有點困,想在這裡睡一覺。」
燕一謝看了眼沙發,將一條毛毯扔給她,道:「你可以在沙發上睡會兒。」
姜寧手忙腳亂接住毛毯,嘆氣道:「雖然是vip病房,但是這沙發看起來就很硬,你忍心讓我睡沙發?」
要是別人,燕一謝肯定就立刻拉下臉,讓愛睡不睡,不睡滾了。但到了姜寧,少年思忖了會兒,卻道:「我讓人再加一張床?或者在隔壁再開一間病房,你可以好好休息下。」
姜寧這幾年得寸進尺慣了,也沒察覺出來少年只對自己有一些面無表情的寵溺。她小步小步往燕一謝床邊挪,眨眨眼道:「還要搬張床進來?太麻煩了吧,等病房開好,我睡意都沒了。」
「那你想怎樣?」
姜寧往他床上一撲,海豹式滾了一圈,幸福地嗅著鬆軟的羽絨被的味道:「反正床有一米三寬,夠大,我蹭個邊躺一下就行了。」
燕一謝:「……」
燕一謝見她手腳並用往上爬,試圖鑽自己被窩,眼皮子登時一跳,伸手按住她額頭,將她往床下推,怒道:「胡鬧。」
「你這麼大反應幹什麼?」姜寧笑道。
她覺得有點刺眼,下了床,轉身去把窗帘拉上了。
冬日的陽光本就穿透力不強,窗帘一拉上,房間里頓時昏暗下來,只剩下一圈淺淺的橘色昏黃光影落在地板上,更加讓人昏昏欲睡了。
燕一謝本以為她下了床,就是放棄爬自己的床了,誰知她關上窗帘后,就一屁股在自己床沿邊坐下,慢條斯理地脫了白色的小棉襪。
燕一謝:「……」
「睡一個人都不太夠,何況兩個人?」少年麵皮薄,俊臉立馬燙了起來,見她脫掉外套,只穿著睡衣往床上爬,立馬怒道:「你下不下去?」
姜寧死皮賴臉地撒嬌:「求求了,我好睏。」
燕一謝咬牙切齒:「小心我將你掀下去!」
「你掀啊。」你才捨不得。
姜寧打了個呵欠,舒舒服服地鑽進了溫暖的被窩裡,她躺在少年旁邊,將他靠在床上的兩個枕頭拽了一個邊角下來,好整以暇地枕上了,說:「你被子分我一點點,不用太多,一點點就夠。」
燕一謝:「……」還挺會安排。
燕一謝靠在床頭,瞪著身邊已經躺下去的姜寧,一時之間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姜寧聞著蓬鬆的羽絨氣味,和少年身上熟悉的乾燥的洗衣粉味道,覺得安心無比,像是躲進了可以遮風擋雨的港灣,什麼事情都不用去擔心,什麼憂思都不用去想,睡意瞬間更加洶湧澎湃地朝她淹沒而來,她眨眼便昏昏欲睡。
姜寧放鬆地躺著,兩隻手蓋在胸前。
她身邊的燕一謝卻是渾身僵硬得不得了,一向淡定冰冷的臉也失了鎮定。
床並不大。
他往外挪了挪,姜寧還是離他極近。兩人的身體雖然沒有任何肌膚接觸到,但對方身上的體溫卻源源不斷傳過來,距離近得彷彿能聽到對方的呼吸,這種曖昧旖旎的氛圍令肌膚接觸更令人心驚肉跳。
他僵硬片刻后,視線稍稍往下,落到姜寧的髮絲上,隨即是眉眼。
……卻見姜寧已經舒舒服服地睡著了,頭髮被她弄得一團亂。
片刻后,姜寧隨性地翻了個身,手從被子里露出來,「啪」地一下打在他小腹上,隨即像是抱住一個抱枕一樣,抱住少年結實的腰腹。
燕一謝:「……」
差點被氣笑。
他懷疑姜寧有時候根本不知道她在幹什麼,怎麼可以隨隨便便鑽一個男生的床——又或者姜寧只是把他當親人,當哥哥,並沒有當成危險的異性看待。
想到這裡,燕一謝又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燕一謝將姜寧的手拿開,在這惱羞成怒地胡思亂想,姜寧卻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因為過於安心,甚至有些酣眠。
但即將沉入夢鄉之前,她意識卻又清醒了片刻。
她是不是忘了什麼?
——今天來之前,給自己打了好久的氣,說要豁出去做的一件事情。
想到這,姜寧又陡然清醒了過來。
她努力支棱起沉重的眼皮,睜開眼。
她視線剛清明,就對上了燕一謝紅得有些過分的俊臉。
「熱嗎?你臉有點紅。」姜寧下意識道,嗓音還有點含糊不清。
燕一謝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了,幾乎是咬牙切齒。她往他被窩裡鑽,一轉身抱住他,還問他為什麼臉紅?
姜寧卻忽然坐了起來,揉了揉腦袋,冷不丁道:「我和你說件事。」
兩人距離實在是太近了,燕一謝以為姜寧在夢遊,不動聲色退了幾寸,問:「什麼事?」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是我思考了很多天才說的,別看我輕而易舉說出口,但我也是經過鄭重思考的。」姜寧抬起眼,試圖組織有點凌亂的語言。
燕一謝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什麼事?」
「我們認識幾年了?有三四年了吧。」姜寧問:「燕一謝,你對我有什麼看法?」
窗帘拉著,房間里極其安靜,姜寧逆著光,燕一謝看不太清她的神情。
燕一謝忽然有點難以呼吸。
她這話什麼意思?她察覺什麼了嗎?
察覺到他過分僵硬的身體和過分的佔有慾?
所以準備攤牌?
隔了半晌,少年的嗓音稍啞:「姜寧,你什麼意思?」
姜寧想問問燕一謝怎麼看待她的,要是他說把她當成青梅竹馬,或者相依為命的親人,那她可就不能貿貿然表白了……但是燕一謝很明顯沒明白她的問話。
姜寧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想要退卻……
可是現在好不容易開了個頭,再退,下一次鼓起勇氣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要不然一鼓作氣,橫衝直撞,不管不顧?
反正橫豎都是斷頭一刀。
經過這次意外事故,姜寧不想要再有任何試探。
假如待會兒她表白被燕一謝拒絕,她也不會說「只是開玩笑啦別當真」這種話,而是會認真告訴他,假如他拒絕第一遍,她就告白第二次,假如他拒絕第二遍,她就告白第三次。
她時間足夠多,耐心也足夠多,她也沒那麼差,總能讓他和上一世一樣喜歡上自己。
這樣想著,姜寧心跳微微有點快。
她盤腿坐起來,正面對著燕一謝,拿那雙乾淨的眼睛看著燕一謝。
見她如此認真,燕一謝心中更是直直墜落,手中掩飾性地拿著的雜誌都快捏不住。
姜寧忽然道:「燕一謝,我們結束朋友關係吧。」
「啪」地一聲,燕一謝手中的雜誌掉落下去。
他像是瞬間掉入了寒潭,渾身陡然發冷,臉色頓時變了。
誰知姜寧又來了下一句:「我們當戀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 燕燕:氣鼠!說話禁止大喘氣!
2("病弱陰沉大反派被我親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