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男人眉眼冷酷凜冽, 帶走了姜寧。
包廂門關上,光影暗下來。
包廂內先是陷入了一片呼吸可聞的死寂,只余靡靡情歌的MV歌曲在播放。流動的熒光光影照在每一張錯愕的臉上。隨後才像是炸開了鍋一般, 陡然沸騰起來。
「到底誰他媽說姜寧的男朋友是啤酒肚老頭的, 我他媽都信了。」
「那真的是她男朋友嗎。」
「好帥啊……而且看起來好有錢……」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她完全看不上陸修然這種級別的了……」
大家看向陸修然。
陸修然拿著酒杯, 臉上的表情一陣青一陣白。
楊茵茵旁邊的女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趕緊去看楊茵茵手中的手機:「怎麼樣, 拍到了嗎?」
幾人提前帶了相機,就等著姜寧的神秘男友現身, 拍下來好放到論壇上去供大家嘲諷。
結果萬萬沒想到,根本就不是她們想的那樣。
現身的男人俊美無儔不說,身上還帶著一股神秘氣息, 這叫她們驚愕之際,居然一個都沒記住要舉起手機拍照。
只有楊茵茵勉強拍到了一個模糊的背影。但無比模糊的背影也能看出來對方身材高大, 氣質卓越。
楊茵茵把手機遞過去, 臉色無比地難看。
她還不大死心,問:「這人是不是姜寧雇來的……以前從來沒見過啊。」
「想什麼呢, 那也要能雇得來,我感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應該和『燕』姓有關。」
有人不解地問:「這個姓氏有什麼問題嗎?」
「你說呢?」上面那人沒好氣地道:「我爸年會的時候衝過去給這個姓氏的人的司機開車門。」
方才燈光昏暗,大家沒看清楚說話的是誰, 此時燈光重新轉回了五彩熒光燈,大家才發現說話的居然是肖羽。
學校里很有名的紈絝富二代。
頃刻間, 包廂里又沒人說話了。
大家紛紛開始反思往日有沒有得罪過姜寧,往後又有沒有什麼機會能和她成為朋友。
只有楊茵茵想到那些莫名404的帖子,突然脊背一陣發涼。
……
晚上吃飯的時候人很多,又不停有人說祝詞, 姜寧根本就沒吃幾口,出了包廂后,感覺酒精的刺激感朝著喉嚨而來。
她胃裡一陣翻湧,忍不住把包丟給燕一謝,衝去了洗手間。
燕一謝不便進去,抱臂靠在欄杆上,垂著眼睛,耐心等她。
這一晚還有別的系聚餐,時不時有三兩個人從別的包廂走出來,視線都忍不住落在了女士洗手間外年輕男人高大的身影上。
經過他面前時,更是忍不住直接盯著他那張五官英俊精緻的臉看。
燕一謝被盯著看得直接冷了臉。
幾個女生被帥氣的美色晃了一下眼,又被他嚇了一跳,等走到拐角的台階處,才小聲道:「那是誰?」
「聽建築系的人說,是姜寧的對象。」
「……建築系的姜寧?我知道,長得很好看的那位,但是她的男朋友不是陸修然嗎?都傳了三年了。」
「誰知道呢,新換了個吧。」
「慕了。」
包廂內音樂嘈雜,音響震天,但走廊外還算是清凈。這些八卦一字不漏落入了燕一謝耳中。
燕一謝:「……」
燕一謝冷靜地盯著方才306的方向,緩緩擰起眉頭。
陸修然這號人他是知道的。
但是根據調查呈上來的報告,這人和姜寧之間的關係始終止步於這人追姜寧,而姜寧從未給過好臉色,所以他並未將這號人放在心上過。
甚至還不如打一通電話就能讓姜寧過去送資料的葉昌讓他吃昧。
但是這些私底下的流言蜚語又是怎麼回事?
他不只是聽到這一句。
方才上來接姜寧之前,一路上他便聽了數回陸修然與姜寧的名字被放在一起談論,站在306包廂外推門進去之前,他還聽見裡面氣氛熱鬧,在拿兩人起鬨。
姜寧吐完之後,反而覺得腦袋更加暈乎乎了,可能是酒精徹底開始發酵,起作用,她從洗手間扶著牆出來,便見燕一謝臭著一張俊臉,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姜寧:「……」
酒壯人膽,姜寧挪過去,一腦袋撞上他溫熱的胸膛,額頭抵在他乾淨的襯衣上,兩隻手不老實地抱住他的腰,頃刻間將他的襯衣蹂/躪得一副被玷污過的模樣,喃喃道:「你來了。」
燕一謝見她喝得面色潮紅,第一反應卻是抱住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識行為,臉色這才好看不少。
他低頭,輕拍了下姜寧的臉頰,冷冷道:「回家了。」
姜寧小雞啄米點頭:「嗯嗯回。」
燕一謝於是去拉開她死死圈住自己腰的雙手:「你這樣吊在我身上,怎麼下樓?」
姜寧戀戀不捨地放開他的腰,抱怨說:「感覺有點沒力氣。」
燕一謝蹙眉:「為什麼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還空腹喝?」
姜寧不想聽他教育,趕緊抬手揉了下自己的額頭,先發制人地用撒嬌打斷他:「別罵了別罵了,你越罵我我越頭疼。」
燕一謝:「……」
姜寧穿了高跟鞋,走得不穩。眼看著又要被橫在地上的垃圾桶絆一下,燕一謝從後方一把撈起她的腰。
燕一謝有點無奈地走到她前面,半蹲下:「上來。」
姜寧看著他黑漆漆的英俊後腦勺,寬闊的肩膀,雖然腦子被酒精侵蝕,但依然惦記著他腿是做過手術的,自己的重量壓上去,不會有事嗎?
她暈乎乎地道:「這不好吧?」
落在燕一謝耳中又是另一層意思。
已經結了婚,她還怕在她學校里的同學面前表現出和一個陌生男人過於親昵?
怪不得她的同學要麼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要麼以為自己是什麼肥腸大耳的老頭,要麼就是以為她和陸修然才是男女朋友。
燕一謝回過頭去盯她一眼,咬牙冷笑:「你上不上來?不上來小心把你丟去餵魚。」
「……」真他媽凶。
姜寧只有踹了高跟鞋,攀上燕一謝的後背。
燕一謝拎起她的高跟鞋,背著她下樓。
沒走幾步,感覺到姜寧在他背上扭來扭去,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道:「你要是吐在我身上,我就把你丟在這裡。」
話音剛落,姜寧:「嘔——」
燕一謝:「……」
這怪不得姜寧。
剛才在包廂里還好,一旦吐過之後,胃裡那點食物就空了,於是酒精更加讓她犯暈。
要是走在平地上,也許她還能堅持不吐,但是趴在燕一謝的背上,他朝著樓道往下走,一上一下,她的胃裡便又開始翻攪起來了。
來來去去的服務生之前還是朝燕一謝和姜寧這一對俊男美女的臉看。
現在則是朝著燕一謝被吐過的襯衣胸口看了。
姜寧心中有點怕燕一謝真的說到做到,把她丟這裡,雙手下意識將他脖頸圈得更緊。
誰知燕一謝卻同時也將她的腿抓更緊了。
他鐵青著臉色背著她出了大廳。
小孫一直在外邊等著,見到燕少親自背著姜寧出來,姜寧還吐了他一身,心中悚然一驚,趕緊迎上去:「我來吧,您上車換身衣服。」
誰料還沒等他的手碰到姜寧的一根頭髮,燕一謝就瞪了他一眼,背著姜寧避開了他的手。
小孫:「……」
既然背得這麼享受,還臉色難看個什麼啊!
這個時間點晚高峰期還沒結束,車子在路上會堵車,於是燕一謝並未帶姜寧回家,而是先帶她去了附近的酒店,先洗個澡換身衣服。
姜寧吐過兩輪后,酒精徹底上頭,在路上醉得人事不知,依稀聽見燕一謝說什麼等她醒了再算陸修然的賬,她也沒能清醒一點。
但可能是知道燕一謝就在身邊,心中是有安全感的,於是索性枕著他大腿兜頭昏睡過去。
直到被放在了直徑兩米的白色大理石浴缸里,溫熱的水順著脖頸流淌下來,她才朦朧地睜開眼睛。
燕一謝那張英挺的俊臉近在咫尺。
大約是第一次見她喝醉,聯想到之前分開的三年,她這副模樣不知道還有沒有給別人看了去,他臉色很不好看。
他輕輕擰了下姜寧的臉,道:「姜寧,睜睜眼,醒酒藥馬上就來了,吃完葯你自己洗個澡再睡。」
喝醉了的姜寧睜著一雙不甚清醒的眼睛看著燕一謝。
燕一謝額發被淋浴的水打濕,掛著水珠。
漆黑短髮蓋住白皙的額頭。
這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凌厲的攻擊性,多了幾分柔和與年少時的味道。
模糊之中,姜寧腦子像斷了片一樣,她怔怔地看著他,以為是三年前的雪夜,他們還未分別,他還是那個為她變得溫柔起來的少年。
她……很想他。
姜寧眼圈漸漸發紅,覺得很委屈:「為什麼要我自己洗澡?你就不能,幫我洗嗎?」
接著她伸出雙手,摟住他脖頸。
燕一謝猝不及防被她濕透的身體貼上來,感覺到她溫熱起伏的曲線,呼吸一窒。
他攥住她的手腕,非常艱難地側頭,看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讓他幫她洗?她確定?
「知道。」姜寧小聲道。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燕一謝喉嚨發緊,問:「你知道你是在對誰說這種話嗎?」
「你不是我男朋友嗎?」姜寧小聲在他耳邊喃喃,還往他耳廓哈氣,像是故意引誘他。
燕一謝差點鎮定不起來。
可他忽然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男朋友?」
他們不是已經結了婚嗎,戒指還戴在她手上,之前是老公,現在怎麼又退一步變成男朋友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把將姜寧的雙手從自己脖頸上拽下來,攥著她的手腕,盯著她,不確定地問:「你說的男朋友是誰?」
他循循善誘:「是我嗎?」
姜寧的手腕被他攥得很疼。
她試圖抽出去,他卻一寸不松。
姜寧視線落在他臉上,瞳孔微微擴散,像是想看清他。
儘管和三年前的人很像,五官一模一樣,但是氣質卻變得更加凌厲冷酷了。
這樣面對面的時候,姜寧有種被遠山上冰凍三尺的雪籠罩著的感覺,渾身微微的發寒。
三年前的少年不會給姜寧這種感覺。
「……不是你,」姜寧下意識道:「……你好凶。」
燕一謝的臉色頃刻間像是被打翻了調色盤,變得無比難看起來。
她讓她的「男朋友」給她洗澡,看她的身體。
而她所說的「男朋友」,不是他。
「那是誰?」
是陸修然嗎?
晚上那些八卦還歷歷在耳。
燕一謝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這個名字。他咬牙切齒:「是一個看起來像蠢貨一樣的傢伙?」
姜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燕一謝:「……」
姜寧對他噓了一下,小聲道:「我不許你這樣說他。」
燕一謝一剎那簡直氣得快要發瘋,怒火從胸腔中點燃,焚燒至五臟六腑,他聽見姜寧說另一個人,大腦里屬於理智的那根弦頃刻間崩斷,整個人的氣壓變得無比陰鬱。
姜寧竟然還軟綿綿的地倒在浴缸里,拿濕漉漉的眼神看著他,殊不知他現在想和她同歸於盡。
酒店房間溫度極低。
浴室燈光將燕一謝的背影投在姜寧身上,陰鷙萬分,完全籠罩住了姜寧。
「他就那麼好?」燕一謝的聲音冷到發抖。
姜寧腦海里滿是雪夜裡她聽著少年的聲音入睡的場景,不知不覺竟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沖面前的冷麵男人嘿嘿笑道:「他全世界第一好。」
燕一謝:「………………」
……
空氣忽然死寂陰沉下來。
水龍頭緩緩淌水的聲音也沒了。
燕一謝眼眶猩紅,死死盯著姜寧,若不是還殘存著最後一絲理智,他幾乎要將姜寧的手腕攥斷。
他真是自取其辱,竟然在這裡聽姜寧酒後吐真言。
難道她和陸修然真的有過一段嗎?
那些他不以為然的閑言碎語竟然是真的?
她竟然愛過別人。
儘管知道當年是她說的分手,所以這三年裡,沒理由她會等著自己。
但燕一謝依然沒有做好得知這個事實的準備。
此時此刻,他感覺像是被一把匕首當胸捅進來,攪得心裡一片麻木。
他直起身,本就雪白的俊臉上,此時更是冷得一點顏色也沒有。
……
怪不得姜寧想也沒想,直接搬到了隔壁房間。
她根本沒想過要履行夫妻義務。
她雖然可以和他結婚,可以搬來和他一起住,但卻抗拒和他睡在一張床上……是因為她其實心中並不愛他。
燕一謝一方面知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那晚在溪邊半威脅半逼迫地向姜寧提出結婚的事,他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縱然姜寧是虛情假意,他都執意要重蹈覆轍。
但另一方面,意識到姜寧果然沒有多喜歡他,結婚以來,因為每天的那一通電話,因為茶几上的那一瓶滿天星,他心中好不容易才死灰復燃的那點火星,又頃刻間被澆得透心涼。
「姜寧,你可真是……」
燕一謝咬牙,緩緩道:「知道怎麼往人心裡插一刀。」
光是想到姜寧這三年喜歡過別人,這樣親昵地對待過別人,他都恨不得弄死對方。
……
不知過了多久。
他叫來酒店女服務生,讓對方幫姜寧洗了澡,把姜寧抱到床上后,轉身離開了酒店。
*
這一夜格外的長。
翌日,姜寧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她居然一覺睡到了下午。
她捶著太陽穴從床上爬起來,再一次對自己的酒量有了清醒的認知。
以後堅決半滴不沾了。
她坐在床上恍惚了半晌,見到床頭櫃邊放著礦泉水和醒酒藥,便吞了一顆,這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她裹著浴袍,赤著腳在房間里找了一圈,沒找到燕一謝的身影。也沒看到他換下來的臟襯衣。
難道他昨晚並沒在這裡睡?
姜寧隱約感覺昨晚像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的頭很疼,記憶只持續到自己吐了燕一謝一身,被他臉色鐵青地放上車……這之後就變得很模糊了。
她刷完牙洗完臉,到處找了找,從浴室里脫下來的臟衣服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她打開手機,剛要給燕一謝把電話打過去,酒店房間門鈴響了。
是小孫送來午餐。
姜寧正好肚子餓得咕咕叫,讓他進來,把午餐在桌上攤開,掀開蓋子,便開始吃了起來。
小孫在旁邊拉了把椅子坐下來,一臉便秘不知道當不當說的表情。
「怎麼了?」姜寧一頭霧水。
小孫這才道:「感覺老闆走的時候表情很可怕,您昨晚趕他走了嗎?」
姜寧喝了口粥,嘟囔道:「誰敢趕他走啊,我攔著他不讓他走還來不及……」
姜寧本來不以為意,以為燕一謝是因為公司發生了事才急匆匆離開,而且重逢以來,他臉色就沒好看過,應該和自己沒太大關係。
可隨即她腦子裡閃過一些破碎的片段。
姜寧猛然頓住:「等一下。」
小孫問:「怎,怎麼了?」
……
醉酒後在浴缸里發生的事,像是走馬燈一樣竄入姜寧腦海里。
「………………」
她拿著筷子的手,忽然微微的顫抖。
姜寧顧不上和小孫說什麼,立即掏出手機,要給燕一謝打過去。
而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屏幕也同時亮了起來。
她手一滑,接通了。姜寧心情有點急躁,說:「什麼事?」
打電話來的是昨天組織歡送會的師兄,他顯然也很急,電話一通便開門見山地問:「姜寧,是不是因為你?陸修然本來是去英國進修,但是今天他的通知下來,變成了去非洲。」
姜寧:「……?」
這師兄旁邊一個不明所以,以為姜寧和陸修然是一對的女生驚訝的聲音飄過來:「什麼情況?這是有誰看上了姜寧,打算豪取強奪?」
姜寧:「…………」
豪取強奪?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