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的方子
其他人都獃獃地看著趙煥章,然後又去看高源。
趙煥章在他們心裡的印象都要破滅了。
這什麼情況呀?
「趙大夫在高源面前,怎麼跟個學徒似的?我怎麼看不明白了,不應該是反過來的嗎?」
底下人竊竊私語。
大家都看不懂了。
魏老二則說:「可能趙大夫是真的不行了吧。」
這一下,這個說法更深入人心了。
面對趙煥章的懇求,高源也一陣陣無語。他雖然把趙煥章給整的熱血沸騰了,可人家這謹小慎微的樣子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趙煥章是診所裡面醫術最好的大夫,這是附近幾個鄉老百姓的共識。所以大家有病都想找趙煥章,得了重病疑難病,那更要找趙煥章了,除了他沒別人了。
所以之前碰上危急重症,趙煥章雖然內心畏懼,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現在好了,來了一個絕世猛男。趙煥章就怕治這種重病,現在還不趕緊都推給高源啊。
趙煥章就跟熊貓一樣,一個人孤身在野外,那是只熊。到動物園有人管吃管喝,就成圓滾滾的貓了。
高源看著趙煥章這樣子,他也無力吐槽。病情緊急,他來不及跟趙煥章掰扯:「病情緊急,先十宣放血。」
「好。」趙煥章答應一聲,轉身把帶來的針灸盒拿過來,打開,放在高源面前。還別說,他還挺適應做個小助手的。
高源這把是真無語了:「你不至於連十宣放血也不敢做吧?」
趙煥章一滯,而後訕笑兩下,拿起三棱針,呼吸兩口,行針了。
高源拿過來處方單,開始寫起了方子。
患兒父母皆有些茫然,兩人相互看看,然後患兒母親小聲問趙煥章:「趙大夫,你是讓這個年輕大夫來開方子?」
趙煥章忙答應著:「啊……是,是,他比較會。治療重症方面,他比我行一點。」
聽到趙煥章都這麼說了,患兒父母也只能點頭了。
原先排在趙煥章那隊的大爺也朝著高源那邊的隊伍走去,大爺搖搖頭,來了一句:「看來趙煥章是真不行了。」
這話突然被趙煥章聽見了,聽得他有些臉紅。
李勝利跑去問高源:「高大夫,這個小孩是怎麼回事?」
高源說:「他是先受熱再受寒,內熱外寒,肺氣鬱閉,類似冬溫。我教過你的,若有表證存在,應該如何?」
李勝利沒有猶豫,就說:「要先解表。」
高源點頭:「沒錯,這個病人就是要辛涼透表,要急開肺閉。這個時候,你就要注意了,不要看他高燒,就妄用苦寒,不然一劑下去,這個孩子就要出大事了。也不能一味辛溫,不然會癍狂衄血,要慎之又慎。」
「是。」李勝利也認真地點點頭。
高源看了看趙煥章,又看看李勝利。一個是謹慎過頭,一個是莽莽撞撞,他們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指導了李勝利之後,高源準備低頭寫方,剛著筆,他又抬頭看了一眼束手束腳的趙煥章,稍一思索,落筆就不一樣了。
很快,高源寫完了方子,他說:「麻杏石甘湯加味,處方已好。」
聽到高源寫好處方了,趙煥章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他很想知道這個絕世猛男又開出了什麼樣的蓋世狠方。趙煥章湊過來看,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估計高源就是再下個三兩麻黃,半斤石膏,他現在都能扛得住。只不過,他這打眼一看,還是把他給看的呆住了。
「你是不是寫錯了?」趙煥章疑惑地問高源。
「怎麼了,他又開很多了嗎?」沈叢雲遠程詢問。
趙煥章忙搖頭:「哦,不是,就……怎麼才這麼點啊?」
沈叢雲聽得古怪,也趕緊過來看。
高源有些好笑:「你之前不是怕我開的多嘛,現在怎麼還嫌棄我開的少了?」
「這……」趙煥章反被高源說的一噎。
沈叢雲看著處方,念道:「生麻黃一錢,杏仁二錢,生石膏四錢,甘草一錢,僵蠶二錢……」
沈叢雲也說:「這是正常劑量啊。」
趙煥章乾笑兩聲,放在他們身上自然是正常的,可是放在高源身上就不正常了。這可是個絕世猛男啊,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婉約了?
高源看著趙煥章,道:「趙大夫,這方子跟我平時的用藥風格不太像,但你有沒有覺得,這方子跟你的風格很像?」
「啊?」趙煥章一怔。
高源道:「輕劑量,重配伍,精簡藥材,以小方達到力專效宏。」
趙煥章愣住了。
高源對他認真地說:「我想說的是,這個小孩子病的並不是很重。以你的本事,十拿九穩,你為什麼要怕到這般地步呢?我今天就要用你的方子給他治好,我想要告訴你,我一個模仿你的人都能做到,你這個正主難道還不行嗎?」
趙煥章徹底呆住了。
沈叢雲和李勝利也錯愕地看著兩人。
高源把處方單拿起來,對正在給病人稱藥材的楊秀英道:「這是重病,先抓這個方子的葯。」
「哦。」楊秀英應一聲,低著頭接過高源的處方單,始終不曾抬頭看他。
趙煥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有些魂不守舍,再抬頭,卻發現自己面前已經沒人排隊了。抬頭看看其他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他低下了頭,更顯頹色。
稍許,楊秀英稱完了葯,趙煥章過去把藥材接了過來,他說:「我去煮吧。」
「啊?」楊秀英一愣:「趙大夫,你去煮啊?」
「對。」趙煥章點點頭,又看一眼高源的背影,他低聲說:「我的方子,我來煮。」
趙煥章去尋了個爐子,給那個外村的重病小孩煮起了葯,麻黃先煎去沫,生石膏先煎……
后,葯煮好了,趙煥章端來給孩子服用。
村裡人也漸漸來了,一番忙碌之後,差不多到中午,村裡的病人就都看完了,也都拿到葯了。
而那個小孩,喘促已經緩解很多了,體溫也下降到37.5℃,還有點低燒,但是神志已經完全清醒了,也能滿地亂跑了。
看到這樣的場面,看到孩子父母對著高源千恩萬謝的樣子,趙煥章突然覺得有點失落,又有些茫然。
他獨自一個人走到大會堂外面,看著外面的濛濛細雨,不知為何他很想嘆一聲,可這口氣,到了嘴邊上了,卻又嘆不出來,最後只能落寞苦笑一下,他看著遠方,說:「又是一劑即效啊……」
「你也可以,不是嗎?」
聲音在後面響起,趙煥章轉了過來,見是高源站在後面。
他看著高源,笑了一下,卻突然又有些想哭。
高源拍拍他的肩膀,說:「吃飯吧,村裡給我們準備了麵條,是白面,細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