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2)
下顎青紫,左邊側臉腫脹地幾乎要看不清面前的人,右大臂脫臼。艾登能感覺到,自己胃部左側肋骨錐心的疼,想來是斷了一根。
好半晌,對方以為他可能已經喪失神志,即將斷氣了,正欲身手去探查鼻息時,少年撲哧一聲笑了,伴隨著血沫跟口水,噴濺地他滿身。
不!不對,那不是這孩子的血。他詫異的睜大眼,兩隻紅色的火焰巨爪從背後穿透了胸骨,刺穿了心臟與右肺,狠狠地釘在地面上。他簡直不敢相信地張大眼:
「什、什麼時……」
可惜話還沒來地及問就斷氣了,沒能聽到少年譏嘲地諷刺:
「你這拳頭太軟了,還不如羽的十分之一……」
第二場,艾登又贏了。
不過這次,他傷得有點重。
看台周圍的人群小聲嘀咕著,整天混跡於此的常客們都是見過鹽幫這些打手們的,至少是臉熟。如今有被人打死在鹽幫的擂台上,簡直是史無前例的驚駭,鹽幫的面子肯定不好過。
台上的紅毛小子雖然一直不被看好,但上了擂台,簽下的便是生死契。第一次興許是僥倖,連贏就是實力。在這裡實力便是一切,鹽幫也沒有理由刁難。
可看這個架勢,半天沒有人前來收屍,似乎是另有謀算。
「大哥——」得力的心腹死了,上官頭領的臉色十分不好看。拳頭捏得咯嘣咯嘣的響。按捺不住地要請命往下沖。
鹽幫王斜眼看了手下一眼,沒有說話。反倒是塞勒先開了口:
「王先生,如今三局兩勝了,咱們是不是可以談談這東西怎麼用。」
男人點燃一顆雪茄,煙霧繚繞間看不清表情,並未正面回答,語氣平淡地道:
「上官,去叫喬恩醫生過來。」
不一會兒門開了,上官頭領的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牧師長袍,手持藥箱的東歐與中洲混血男子。三十齣頭年紀,眉骨深刻,架著一副金邊眼鏡,栗發碧眼,膚色很白,襯托著黑衣長袍胸口的銀色十字架,格外醒目。
塞勒等人皆是一愣,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遇到聖教的人。表情各異,不過被掩藏的很好,轉瞬即逝。
雖然沒有任何介紹,但想必這位就是鹽幫王口中的喬恩醫生,可這打扮除了手中藥箱半點也沒有醫生的樣子。要說他是個牧師,反而更貼切些。
「王老闆——」
喬恩客氣有禮,進來首先向這裡最有權勢的人頷首。目光稍作修整,才將注意逐一落在塞勒幾人身上,淡漠、疏離。最後在白羽身上停頓稍許,陷入沉思,神色有片刻的遊離。直到接收到塞勒審視地冰冷視線,才打斷了他的思緒,收回了視線。
鹽幫王朝喬恩點了點頭,似乎頗為客氣。命上官頭領將剛剛扣下的A-Virus遞給對方。
「喬恩醫生,這幾個孩子想要見識見識A毒素的作用,你去將這玩意兒給躺在地上的兄弟試試。」
喬恩看了一眼遞過來的藍色試管,沒說什麼,就要拿起,卻被突然按住了手腕。
「王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說好的三局兩勝,難道說話不算?」
亞伯度蹙著眉,不知何故他有種不好的預感。面前這人壓根沒打算就這麼算了。今晚上,艾登想要走出角斗場恐怕並不容易。
「小鬼——」鹽幫王噗嗤一聲笑了,只是那笑容並未抵達眼底,「你們不是想知道A-Virus是做什麼用的嗎?不用,怎麼能知道呢?!」
「難不成這東西能夠起死回生?!」亞伯度的臉色有些難看。
鹽幫王不置可否地笑,瞟了一眼塞勒,這人不開口阻止。小小年紀心思沉著地可怕,並非是個善茬。
「可我的兄弟,受了傷。」巴龍也有點坐不住。
這會兒反而是那兩位女孩子,面色沉靜如水,沒有憐憫沒有悲傷,彷彿不認識下面那紅髮小子一般,絲毫沒有要去討價還價的意思。
女人,還真是無情呀!鹽幫王挑了挑眉,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腹誹。
「這不是請來了醫生么?而且還是你們種族的人,怎麼這樣還擔心我放水?!」儼然,他並不打算善了,將所有的路均堵死。
塞勒轉頭瞧了一眼按住喬恩醫生手腕的亞伯度,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見此,後者只得放開了醫生,任由他拿起試管,退出屋子。
幾分鐘之後,喬恩出現在角斗場內。他沒有先去管躺在地上的屍體,而是領先一步朝正對著玻璃窗的紅髮少年而去。
這會兒艾登正在接脫臼的手臂,見來者的裝扮,眼都沒有眨一下,毫無表情變化,忍著疼將手臂按了回去。
喬恩背對著玻璃房,走近艾登蹲下身。將醫藥箱放置在兩人腳邊,自胸口規規矩矩地畫了個十字。似乎口中說了什麼,艾登的睫毛顫了顫,停止了自我修整的手,任由對方握著十字架的右手掌心靠近自己。
隔著玻璃窗,亞伯度跟巴龍皆是一愣。這位醫生是異能者,而且是修復型異能。那他的藥箱顯然是多餘的存在吧!二人彼此傳遞了一個瞭然對方心思的眼神,暗暗放下了心。
待艾登的內傷恢復的差不多了,兩人同時站了起來。艾登的肋骨接回去了,仍然有些失血過多的暈眩,臉色蒼白,唇無血色。
喬恩醫生拿起醫藥箱,禮貌地朝他頷首后,轉身踱到屍體旁邊,站定。
抬眼,掃了一眼玻璃窗,似乎是故意要讓靠近玻璃窗觀察的巴龍跟亞伯度,看清楚操作細節。喬恩面對著玻璃蹲下,打開醫藥箱箱,熟練的掏出針管,抽取A-Virus中的血液部分,又恰到好處的摒棄掉多餘的藍色存儲液體,扎向屍體的脖頸,一推。
拔針的瞬間,屍體痙攣性的抽搐了一下。喬恩醫生見怪不怪,收拾完畢站起身來,敲了敲籠子上的門,步出隨後關門。
場中留下的艾登,雖然傷勢得到了妥善的處理,可體力與異能均已到達了極限,此時依靠著籠子才能勉強站立。
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有預感,絕對只有最壞。
眼睛的腫脹剛剛跟醫生要了個手術刀,劃開放過血,此時打了個OK綳,看起來有些滑稽;過長的劉海原本是立著的,此時染了額前的血,耷拉下來。他便乾脆撩起,紮成個馬尾。做完這些動作后,眼前的視野格外清明。
場周圍很安靜,似乎大家都在等待著。不安與焦慮自人們的話語中醞釀,小聲的交頭接耳;這一次沒有人敢大聲,彷彿生怕驚動了什麼。有些人投來同情的眼光,還有些竟靠近他身後,低聲的鼓勵:
「少年,要加油啊!」
「少年,別死——」
明明方才還曾是喊著要殺了他的民眾們,轉眼調轉了立場,這令原本就神經異常緊繃的艾登,又好氣又好笑。無奈地抹了一把唇邊的血漬,喃喃自語:
「莫非,這東西真能起死回生?!」
幾分鐘之後,半個小時前已經沒了心跳的壯漢,手臂彎曲,緩緩地坐起身來。致命的胸口創洞逐漸起著變化,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比白羽給他們服用的F-Virus生長速度快得多。
「我了F……」
艾登距離對方最近,也看得最是清楚。整個人都驚駭了,一雙眸瞳瞪得滾圓,濃眉卻鎖緊,爆出了粗口。
這是什麼鬼東西?!還真的起死回生了。
倒下去的時候,屍體是睜著眼睛的;此時瞳孔依然呈現灰白色,無聚光。皮膚蒼白,四肢的靈敏度不高,似乎是靠著神經元的作用,條件反射坐直身體。癒合后的胸腔創口呈現一種無血色的肌肉組織縫合狀……
這根本就是一具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