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起
巨震的餘浪一波卷過一波，將早已破舊不堪的“火蜥蜴號”搖得幾欲散架。
許久過後，諾頓才從甲板上艱難地爬起，再放眼望去，左舷已是不見了小個子海賊的身影，隻留下一柄巨斧深深嵌入了桅杆裏。
“發生了什麽？海，海賊呢？怎麽不見了？”回過神來的小布萊克連連後退，看來是被嚇得不輕。
聞言，諾頓的視線掃過小個子海賊跌落的船錨室，見一時沒有動靜，又轉頭向右舷望去。
此刻，右舷的外板已是支離破碎，兩船人馬也不約而同地翻倒在地。見此，諾頓立即明白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兩船相撞了。
在“深海恐懼號”有意的逼近，以及海水伯努利原理的作用下，兩艘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不多時，見一張張跳板從“深海恐懼號”上伸出，諾頓麵色一沉，開口對小布萊道：“海賊要跳幫了，你趕緊回船艙，在庫伯老爺子身邊待著。”
“那你呢？老大。”小布萊克盯著諾頓左臂血流不止的傷口，眼裏滿是擔憂。
聞言，諾頓搖了搖頭，一把將衣袖扯下，往左臂打上簡單的包紮，沉聲道：“我還有事，要留在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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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海戰，終究還是發展到了這一步。
隨著海賊們源源不斷地踏上甲板，雙方用手裏的刀劍和火槍，展開了最血腥的廝殺。
此刻，“火蜥蜴號”儼然成為了一座海上鬥獸場。
船員和海賊俱都化身為野獸，齜著牙，咧著嘴，從喉嚨中吼出最嗜血、最瘋狂的嚎叫。
而阿德裏安鬆，無疑是所有鬥獸中最搶眼的那一頭。
此刻，這位老船長正霸道地立在船中央，手裏雙刀開合，不僅隻身防守著三路跳板，還同時麵臨著五、六名海賊的圍攻。
隻見他一刀晃過，將跳板上一名海賊嚇得連連後退，最後，竟是一腳不慎，帶著另一名海賊一同墜入了大海。
“哈哈哈……”
見此，阿德裏安鬆發出了猖狂的大笑，旋即又出言挑釁道：“一幫蠢貨，這就嚇得跳海了？一起上吧，讓爺爺麻利地宰了你們。”
聽聞如此嘲諷，海賊們哪還沉得住氣？於是紛紛揚刀喊殺，一股腦衝了上來。
頓時，七把鋒利的尖刀，從七個不同的角度向阿德裏安鬆絞殺而來。
然而，阿德裏安鬆比他們更快。
隻見阿德裏安鬆手裏的雙刀如翼般張開，在半空中斬出兩道赤紅的新月。一瞬之間，鮮血潑灑了一地，而後，被攔腰斬斷的屍塊才逐一落下，在甲板上堆成了小山。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漏網之魚——兩名海賊成功突入了阿德裏安鬆的後背，將手裏的尖刀狠狠送了進去。
看著腹部透體而出的刀尖，阿德裏安鬆的動作戛然而止，嘴角也迅速溢出了鮮血。
“啊！！”
伴隨著一聲喋血的怒吼，阿德裏安鬆無視了體內的鋼刀，猛地一轉身，將兩名海賊撞倒在地，而後一刀一個，將兩人狠狠地爆了頭。
“諾頓！”
阿德裏安鬆驀地抬頭，目光直指舵台。
“在！”
諾頓立於舵台之上，仰著頭，似乎在觀望著什麽。
“是時候了！”
“是！”
一時間，兩人鏗鏘有力的對話壓過了戰場的喧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兵刃，向著舵台的方向望去。
最後，當他們隨著諾頓的動作向上方望去時，才赫然發現，所有的風帆都已在不經意間垂下了。
是的，風停了。
“主桅帆轉左舷，半角。”
“後桅帆接左柱，張緊。”
“舵手，左滿舵，設定航向西北偏北。”
隨著一係列指令從諾頓口中下達，早已在各自崗位上待命的水手立即行動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將風帆轉到了指定的位置。而諾頓自己，也頂替了戰死的舵手，將航向調整完畢。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呼！——
霎時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甲板上氤氳的血霧被瞬間驅散，取而代之的，是大海無盡的怒濤。
諾頓的預測精確無比。這是一場風向對轉，風速激增的風況巨變。
由於“火蜥蜴號”及時調整了迎風姿態，狂風剛一起勢，便立即以完美的角度灌入了風帆。而後，整條船便在風力的驅使下，劈波斬浪而去。
反觀“深海恐懼號”這邊，處境就不太妙了。
他們的風帆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受風角度，現在風向一變，巨大的風力便以完全相反的方向打在了帆上。
於是，“深海恐懼號”的航速驟然下跌，整條船也開始了劇烈的搖晃。
在跳幫作戰時，進攻方往往會拋出勾爪，將敵船與自己牢牢固定在一起。而現在，隨著兩船逐漸偏離，這些勾爪反倒成了“深海恐懼號”最後的支撐。
看著已經深深嵌入右舷欄板的鐵鉤，身負重傷的阿德裏安鬆再次爆發出了驚人的氣勢。
隻見他緩緩蹲下了身體，彎腰，屈膝，擺出蓄力起跑的姿勢。下一刻，阿德裏安鬆的身形便如猛虎撲食一般，向著欄板根部轟然撞去。
哢哢哢——
隨著木板破裂聲密集地響起，早已千瘡百孔的欄板再也支撐不住，連同其上的勾爪，徹底從船上分崩離析。
終於，“火蜥蜴號”這隻自由的鳥兒，掙脫了獵人的牢籠，再次擁抱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