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博洛尼亞劍術
整片山林安靜了下來。
托尼坐在樹杈上，歪著腦袋，一動也不動，似乎陷入了某種宕機的狀態。
是的，他詞窮了。
正如同演出謝幕後的小醜，在台下失去了激情，在罵完人之後，托尼也找不到下一個興奮點了。
但好在，海灘的方向及時傳來了一陣微微的震感，讓他再次回歸了現實。
是的，托尼身上還帶著任務，他需要在巴蘭卓趕來之前，將諾頓徹底製服。
“那麽，遊戲正式開始吧。”
托尼眼裏凶光畢露，從腰間取出兩把匕首，下一刻，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刺痛。
沒有畫麵，亦沒有聲音，甚至連皮膚被割開的觸感都沒有。諾頓唯一能感受到的，就隻有左臂傳來的刺痛。
三刀接連落下，切割在諾頓身體的不同位置。直到這時，位於左臂的第一處傷口，才猛地噴出了血霧。
沸騰之血
體內的血液狂躁了起來，蒸汽在血管裏橫衝直撞，終於從薄弱的地方突破了出來。
一時間，諾頓的周身血霧繚繞，特別是那三處傷口，更是在不斷向外噴射著血氣。
即便上述的過程在百分之一秒內便完成了，可它還是不夠快。
因為此刻，一寸寒芒已經迫近了諾頓的後背，而後，沒柄直入。
刷——
反擊的劍光閃過，毫不意外地落在了空處。
“老大！！”小布萊克的驚呼聲從不遠處傳來。
這倒不是小家夥在大驚小怪，而是諾頓的處境實在是令人擔憂。
戰況方麵，諾頓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陷入了托尼單方麵的虐殺。
狀態方麵，雖然諾頓身上隻有四處小口，可傷口上噴射的大量血霧，卻極具視覺的衝擊力，仿佛每一刀都砍在了大動脈上似的。
當然，這四處“血噴泉”看起來雖然嚇人，但那隻是因為血液被霧化成了大片的液滴，實際的流量其實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驚人，大概在正常出血量的三倍左右吧。
所以，諾頓並沒有慌張，而是集中精神，搜尋起了托尼的蹤跡。
沸騰之血已經讓他的動態視力提升到了原來的1.4倍，如此情況下，諾頓不信他還發現不了對方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果不其然，在左前方的一處樹樁上，諾頓看見了托尼的身影。
雖然那隻是托尼在轉向時留下的一道殘影，完全不足以讓諾頓鎖定位置，但這也足夠。
因為，通過托尼腳步，諾頓已經判斷出了他下一步的移動方向——
正是自己的左側方。
這時，以攻代守已經來不及了，所以諾頓隻能支劍，試圖用劍身擋下托尼的這一擊。
無聲地，匕首劃過了諾頓的左臂，而緊隨其後的劍身，卻隻來得及擋住一抹飛濺的鮮血。
諾頓的防守，還是遲了。
至此，諾頓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動作的遲緩。
而遲緩的原因，並不是身體跟不上，亦或者反應來不及，而是他劍術上的桎梏。
諾頓所修習的博洛尼亞劍術，是一門極致要求精準的劍術流派。其中的每一招，每一式，以及招式間的每一重變化，都有著極其嚴苛的標準。
就比如剛才，諾頓是以“長尾固守勢”在進行防守的，麵對左高位的打擊，本應該立即側身，支出劍身進行攔截。
然而，托尼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使用的又是匕首這樣的短兵器，所以諾頓的動作根本來不及展開，就被對方找到了突破的空檔。
麵對這種情況，最正確的應對方法，就是舍棄招式的完整性，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一個並不完美的動作，來應對托尼的高速襲擊。
是的，精準有餘，而靈巧不足，這便是諾頓在劍術上所麵臨的問題。
當然，有這個問題並不是因為諾頓死板，不懂應變，而是因為他練了這麽多年的劍，早已對每一招每一式形成了肌肉記憶。
怎麽進攻，怎麽防守，在下意識中，他的身體就已經替他做出了標準的應對。
但現在，麵對托尼的高速進攻，諾頓想要取勝，就必須要忘掉他根深蒂固的肌肉記憶，為自己的劍，注入思想。
這不可謂不難，畢竟所謂的“肌肉記憶”，已經是一種淺層的本能了。
而打破本能的唯一方法，就是用本能之上的自我意識，去支配它。
於是乎，諾頓緩緩地垂下了手中的側劍，以最放鬆的狀態站定在原地。
無聲地，托尼一刀來襲，在諾頓的前腰割開了一道血口。
是的，諾頓沒有選擇抵抗，隻是硬抗下了這一擊。
當然，身體的不抵抗，不代表諾頓的思想也不抵抗。
諾頓沉入了自己的內心世界，在腦海中，不斷演練著劍術動作。
沒錯，既然身體有肌肉記憶，那就幹脆拋下身體，改由意識來模擬動作。
所謂的意識支配身體，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無聲地，又是一刀來襲。
但這時，諾頓的腦海中，還在演習如何應對托尼的上一次攻擊——
身體半側，右肩頂出，再把手裏的側劍揮出一半的軌跡，即可完美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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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這麽挨了七、八刀之後，諾頓終於抬起了手中的側劍，再次擺出了“長尾固守勢”的動作。
“左高位，依舊是那個自己沒有防住的左高位。”從托尼的殘影中，諾頓判斷出了他下一次的進攻方向。
而另一邊，托尼反握匕首，借著前衝之勢，狠狠地揮向了諾頓的左上臂。
叮——
金鐵交擊的聲音響起。
這一次，終於不再是無聲的了。
諾頓用意識，引導了自己的身體動作，以一個不完美姿勢，第一次擋下了托尼的攻擊。
“該死！你不可能擋下我攻擊！這一定是碰巧的！”
托尼一陣尖叫，立馬以更快的速度，向諾頓的後背發起了突襲。
叮——
格擋聲再次響起，諾頓猛然轉身，用劍身劈歪了匕首的軌跡。
這一次，雖然沒能完全擋下，可好歹卸下了匕首的力道，造成的傷口已經不足一厘米深了。
“我就說嘛，你一定是湊巧的。哈哈，再吃我一刀！”
諾頓完全無視了托尼的言語，專心致誌地應對起了對方的攻擊。
叮、叮、叮——
接連防禦了二十多次的進攻之後，諾頓已經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終於，當他在腦海中，把“長尾固守勢”從劍譜中的百般變化，推演到了千變萬化之後。
他突然明悟了，博洛尼亞劍術所追求的精準，並不是絕對意義上的精準。
精準，是一套科學的理論。
就比如現在，麵對托尼高速的進攻，很多劍招都不能完美地展開，所以無法追求絕對的精準。
但這並不意味著，劍士就要放棄精準，完全的隨機應變。
我們依舊追求精準，隻不過承載精準的不再是一個死板的動作，而是一套科學的理論。
所謂的無招，也是要有理的。
至此，諾頓對於博洛尼亞劍術的理解再上了一個台階。
從今往後，無論真實的戰場如何錯綜複雜，諾頓都能以自己的精準之道，找到最優的解法。
刷——
托尼再度來襲，但這一次，諾頓不再以“長尾固守勢”作防守了，而是以“臂下勢”起手，揮出了一記斬擊。
劍刃自下而上，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銀弧。
弧光，精準而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