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回眸峰上的悲歌
“大嫂！我們在這裏一個月了！外麵張燈結彩，我們在裏麵就苦哈哈，什麽鞭炮，煙花，年飯，全跟我們無關，就跟坐牢似的，我們什麽時候回天城啊？”阿力煩躁地在夏晴房間裏走來走去，不時還抓耳撓腮，為了抓住在他腦袋邊飛的小蟲子。
“阿力，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夏晴坐在木質的桌前，泡著蓮嬸給的山區特有的花茶，微笑著道。
在這一月裏，蓮嬸已經不止一次地提及齊軒毅，都被她輕描淡寫地糊弄了過去。她以為，相識一場，他會來的，卻不想，她再一次錯看了他。也罷，此乃無情無義之人，必有人譴！
夏晴淡然的語調，讓阿力立馬停下腳步，一屁股坐在夏晴對麵，討好地說道。
“大嫂，我不是抱怨的意思。我是見著那些村民就來氣！”
夏晴隻是微笑著，並不言語。
老校長過身的消息已傳遍整個村落，礙於村裏的習俗，村長定於陰曆二月初七為老校長舉辦葬禮。在此期間，有些村民念著老校長的好，都自發地前來蓮嬸家給老校長上香。所以，不可避免的，她的存在在村落裏掀起了軒然大波。與當初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便她足不出戶，有些偏激的村民也會拿著雞蛋、番茄等跑來蓮嬸家找她麻煩。都是阿力擋在她身前，極力維護，村民害怕阿力的拳頭，她才沒有被村民的怒意給淹沒。
“阿力，快了！再過幾天，我們便可以送瞿老頭上山了。”抿了口淡幽的花茶，憂傷的美眸朝窗外看去，那邊是連綿不絕的山峰，那裏有老校長畢生的念想…
陰曆二月初七，宜喪。
村裏的風俗是卯時入土，故這一日，夏晴早早便起床，洗漱完畢，等候在院落裏。
前一日，蓮嬸已經將老校長的骨灰盒移至山區小學，那裏是老校長的根，便從那裏出發，送他去回眸峰。因著夏晴特殊的身份，蓮嬸求了半天，村長才答應讓夏晴跟在送葬隊伍的末尾，最後送老校長一程。
卯時的天，暗沉沉的，夏晴抬起頭仰望蒼穹，臉上卻突然感到一片冰涼。抬手一抹，卻是一片尚未融化的雪花。新年初始的第一場雪，卻是在這當口飄然而至。
瞿老頭，瑞雪兆豐年，是你在給予村落以恩澤嗎？
迎著初雪紛紛，和著哀樂，這是老校長在世上的最後一段路。浩浩蕩蕩的隊伍，幾乎集中了村落三分之二的人口，除了年邁的老人，幾乎都在了。有些村民甚至讓自家的孩子戴了孝！這是怎樣的恩義，才能讓門第戶籍觀念甚重的村民讓自己的孩子給一個毫無血親的人戴孝？倏地，夏晴的鼻子一酸，淚，再度滾滾而落。
瞿老頭，你看見了嗎？你這二十年的嘔心瀝血，換來的是所有人對您的敬重。
“大嫂，你還好嗎？”望著哀傷不能自已，臉龐蒼白如紙的夏晴，阿力擔憂地低語了句。
夏晴機械般的點了點頭，眼神有些渙散。那些淒涼的哀樂延綿不絕地響徹在她耳際，勾起了她對老校長的無線哀思，過往種種宛如走馬觀燈般，播放、倒帶；播放、再倒帶……
回眸峰的山腰處，雜草叢生，樹木的旁支末梢錯亂盤繞，阻礙了送葬隊伍的順利前行。隱隱地，夏晴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處孤墳，在雜草煩亂的山腰，獨顯寂寥。
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個翻新過的舊墳。墓碑上沒有照片，隻刻有寥寥數字。可夏晴卻認得，那是老校長的字跡。在這雜草叢生之處，卻惟獨它周圍有著人煙的氣息。墓碑前，甚至還擺放著火盆，香燭和風幹的供品。火盆裏隱隱有一張未被燒完全的紙，夏晴走上前撿起念之，心酸不已。
“吾愛，永存；吾心，永澄。”
瞿老頭，你們終於能在一起了，你，高興嗎？
哀樂起，所有人圍在孤墳前，雙手合十，為瞿老頭念往生咒。這，也是村裏的習俗。
村裏的十二位老嬤嬤跪在墳前，敲打著木魚。在村長的主持下，孤墳被慢慢起開，老校長的骨灰由村裏的一位小童男抱著，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
之後，哭聲四起，以致驚動了在回眸風棲息的鳥禽，它們撲打著翅膀，往四處飛去。
夏晴淚雨滂沱，淚眼朦朧中，她仿佛看到老校長摟著一位端莊秀氣的女子朝她微微一笑，嘴唇翕動，臉上的表情有著說不出的滿足。
最後，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帶的頭，整個回眸峰隻回蕩著孩子們稚氣響亮的歌聲。熟悉的旋律，讓夏晴停止了哭泣。這是，老校長作的曲子。她還清晰地記得他說要拿這首歌當校歌，而她當時還調侃他，說這麽難聽的歌當校歌，小心孩子們不鳥他。
結果，就在這塊他摯愛的土地上，他最愛的孩子們以最敬愛他的心唱著他作的曲，送他去天堂，和他的摯愛相會。
誰在最需要的時候輕輕拍著我肩膀/誰在最快樂的時候願意和我分享/日子那麽長/我在你身旁/見證你成長讓我感到充滿力量/誰能忘記過去一路走來/陪你受的傷/誰能預料未來茫茫漫長/你在何方/笑容在臉上/和你一樣/大聲唱/為自己鼓掌。
葬禮結束後，天已初亮，所有人都陸續散去。而蓮嬸見夏晴臉色不好，便招呼她一起回去。卻是夏晴不肯，她說，她想多陪陪瞿老頭。
她蹲在他的墓前，從隨身攜帶的包裏取出了一個盒子。打開，供奉在老校長墓前。
“瞿老頭，這是當初答應你的小米餅，怕你吃撐，所以才做了幾個。嗬，不過你現在有了你親愛的陪，估計也不會怎麽稀罕我的小米餅了吧？”
說著說著，一滴清淚滴落在小米餅上，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真不好意思，要讓你吃鹹的小米餅了。嗬嗬嗬。”她抬手抹淚，淚，卻越來越多……
“大嫂……”阿力正想上前安慰，卻聽得身後一陣悉索聲，警惕地轉身，卻見王強搖晃著身子走來，渾身上下竟無一處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