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是報應嗎
“葛斌,謝謝你。”
走出廢棄車庫後,薛采凝發自內心地道了一句感謝。她並不是傻子,她當然看得出葛斌對她的情意,隻是她的整顆心都給了齊軒毅,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
她知道,她方才又撒了彌天大謊,為了保住腹中的骨肉,為了保住她得來不易的家,她不惜在這條歪路上越行越遠。即便對夏晴再愧疚,那些話她卻是不得不說的。隻有徹底斬斷夏晴對齊軒毅的念想,她才能真正擁抱這個家。
“采凝,我並不需要你的感謝。我的心意,你懂,而你的心意,我也懂。我做什麽,或者會做什麽,都是為了我自己,你不必感謝。”葛斌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嘴角扯開一抹苦笑。
她方才的那套毫無破綻的說辭,的確讓他吃了一驚。他一直以為她是單純的,當初便是 烈日下無私地為著兄長四處奔跑的那抹靚麗身影深深打動了他的心。可是,他似乎忽略了一點,當初他將她拖入這場漩渦時,就該料到人,是會變的。
走著走著,薛采凝突然停住腳步,彎腰捧著肚子呻(和諧)吟起來,整張俏臉都擰成了一團。這可急壞了阿斌,隻見他絲毫不掩慌亂的神情,扶著疼得站不直腰的薛采凝,坐到了馬路邊的行人椅上。
“采凝,你別嚇我,你怎麽了?”
“幫……幫我打電話……叫救護車,快!”心頭慌亂無比,薛采凝捧著肚子,稍稍起身往下看,待見一絲渾濁的水樣物質順著大腿根部緩緩流出,不一會兒,地上便已濕了一片。
心頭一突,忽然,她緊緊抓著阿斌的手,忍著一陣陣的劇痛,艱難地開口。
“我…要生了…幫…我打…打電話…給齊哥…我哥。啊!”疼痛讓她無法思考,危機關頭,她隻能緊緊抓著阿斌的手,仿佛想從他手中獲取勇氣和力量。
“采凝,你堅持住!”薛采凝的指甲狠狠摳進他的肉裏,可他仿佛毫無知覺般,滿臉的疼惜掛在臉上,時不時還幫薛采凝拂去額頭的汗珠。“我的身份不宜陪在你身邊,但是,我要你知道,不論我在哪裏,心都陪著你。”
短暫陷入黑暗的薛采凝緊閉著眼,無論身心都筋疲力盡,疼痛已讓她失去了話語的能力。但她知道葛斌在她身邊,他冰涼的手正貼在她額頭,不知為什麽,竟讓她的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那隻冰涼的手緩緩離開了她,她好像開口叫“別走”,可嗓子卻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般,一聲都發不出來。
她被抬上了救護車,疼痛中,她感受到一股溫暖的視線緊緊地包圍著自己,給她力量。
這種感覺,真好。
當齊軒毅和薛凱趕到醫院時,薛采凝已經被送往手術室,介於她情況危急,醫生在沒有得到家屬簽字的情況下,便為她動了緊急剖宮產。
手術室的紅燈一直亮著,齊軒毅他們的心也便一直懸著。
薛凱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隻顧在手術室外來來回回地不停踱步。可齊軒毅卻眉頭緊皺,麵色如灰,心中一百個不願意相信他在電話裏聽到的事實。他的心,好痛。為薛采凝,為他們未出生的孩子,更為夏晴。
即便跟夏晴在一起隻有短短時日,他卻非常了解她的為人。她善良、單純,有一顆璀璨耀眼的玻璃心,即使當年被雷洛勝折磨得全身傷痕累累,父親中風,家族企業被奪,她也隻是帶著滿目蒼夷的心,躲至深山老林,獨自舔著傷口。可是說,她從未負過任何人,傷過任何人。
可如今,她卻如魔鬼般的叫人強暴了采凝,還害她早產,這卻是他連做夢都不會想到的事。可再一想,自從他倆在天城重逢,她得知他利用了她之後,她的哪件所為不是讓他驚訝、讓他痛心的?
她變了,徹底地變了,是她對他的仇恨,叫她變成另一個人。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手術室的門刷地打開了。隻見一位身著綠色滅菌服的醫生卸下口罩,露出疲憊的神色。
“哪位是薛采凝的家屬?”
“我是!”
“我是!”
齊軒毅和薛凱立馬上前,眼神都瞅著從手術室裏緩緩被推出的病床。
“對不起,因為情況緊急,我在沒有你們到場簽字的情況下,便給患者做了剖宮術。但是很遺憾的,母體宮腔內的環境太糟,胎兒在腹中缺氧的時間過久,再加上臍帶繞頸,當我們打開宮腔時,胎兒已經沒有呼吸了。還望你們節哀,等患者醒了,好好勸慰她。手術同意書,還是要請你們補簽一下。”
醫生公事公辦地將如此晴天霹靂的消息說完後,便想轉身離開,卻被薛凱一把抓住衣領。
“你這個庸醫,寶寶好好地,怎麽可能沒了呼吸!我打死你!”神情激動地雙目充血,活像一頭哀傷的豹子憑借撕咬獵物來發泄自己滿心的哀傷。
“阿凱,住手!”齊軒毅死死地架開薛凱,黑眸深處是不自已的傷悲。那是他的骨肉,他怎麽會不哀傷呢。隻是…“阿凱,重要的是采凝。”
一句話徹底澆滅了薛凱心頭的怒火,看見自己的好兄弟如此對待自己的妹子,那一刻,薛凱心頭是欣慰的。他隻想著,這一胎沒了,沒關係,他們還年輕,還可以再要寶寶。可他哪知道,他倆之間,此生是再不會有孩子了!
六個小時的麻醉效力過後,薛采凝悠悠轉醒,一轉頭,便看見齊軒毅累得靠在她病床上,手還緊緊握著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齊哥,你心裏是有我的,是嗎?
她隻稍稍一動,齊軒毅便驚醒了。看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雙握的手,他臉色一僵,有些尷尬地鬆開了采凝的手,這讓采凝心中一陣落寞。
可落寞過後,她便發現腹部鑽心的疼,想起進入手術室的一切,她急切地抓住齊軒毅的手問道。
“齊哥,我們的孩子呢?是男是女?”
聞言,齊軒毅的臉色一黯,嘴唇翕動,卻是張合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個氣來。
這樣的齊軒毅讓薛采凝產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捂著腹部,掙紮地起身,蒼白的臉上布滿了焦急。
“齊哥,你到是說話呀?我們的孩子呢?”
“采凝……你,要堅強。”回握薛采凝冰冷的手,仿佛想給她一點力量。“孩子,沒了。”
“孩子,沒了?”咀嚼著這句話,她瞪著茫然空洞的雙眸,一時間沒有了焦點。“孩子,沒了?”
倏地,她像是反應過來一般,抓著齊軒毅的肩頭,狠狠地搖晃著。“你騙我的,對不對?孩子呢?孩子呢?帶我去看我的孩子,帶我去!!”說著,拔掉點滴的針頭,便要下地。
蒼白無血色的臉,哀慟絕望的哭喊,肆虐奔騰的淚水,整個病房彌漫著哀傷的氣息。齊軒毅見采凝如此激動,為防止她傷著自己,無奈之下隻得緊緊地圈住了她的身子,柔聲道。
“采凝,我說的是真的。孩子,是死胎。醫生說你身體底子本來就差,能讓寶寶在肚子裏待七個月實屬不易。你空腔裏的環境不好,羊水渾濁,再加上臍帶繞頸,所以,寶寶,沒保住。”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無法接受這個現實的薛采凝揪著齊軒毅的胳膊,在他懷裏歇斯底裏地哭喊著。也許是失血太多,再加上情緒過分激動,她隻覺得眼前一黑,便軟軟地倒在了他懷裏。
陷入黑暗之前,她腦海裏隻剩下一句話:
失去寶寶,是她的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