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八章 鬼谷紛爭
離開咸陽宮之後，李玄常就到了華陽宮。
一進門，就看見韓非捧著酒杯，搖頭晃腦，好不愜意。
「韓兄近日可好？」韓非也在華陽宮待了兩年多的時間了，他們之間，可以說是混的很熟。
所以，韓非逗比的性格也不再掩飾，說他守禮，他卻也藐視禮數，所以，韓非就讓李玄常稱呼他為韓兄，不再讓他叫先生。
「哦？托你的福，我最近吃得好，睡得好，比在韓國還要安逸。」韓非晃了晃杯中的酒，愜意的說道。
「韓兄，秦律準備的怎麼樣了？」李玄常看著案上堆滿的書卷，有些疑惑。
「我正要跟你說呢，秦律大體已經完成，剩下的，我就無能為力了，世上沒有一部完善的法，更沒有十全十美的法。所以，我只能做到這裡了。」說完，韓非指了指他背後。
李玄常回頭一看，在另外一個書桌上，擺設幾十卷卷宗，散發著油墨的氣味，顯然是剛完成不久。
「我替父王和大秦子民，謝過先生。」李玄常恭敬地謝道。
「哈哈，咱們之間，何必言謝。你救了我的命，我給你辦事，等價交換，誰也不虧。或許，我還佔了些便宜。」韓非嘴角帶著淺笑。
「先生何出此言？」
「我曾以為，這一生，著一部書，流傳後世，足矣。但，這秦律卻讓我有了新的感慨，這混亂的世道，需要秩序，人們需要法理。此秦律更讓我感到自豪，因為，它重建了秩序，也算是完成了我當年的夢想吧。」
「而且，你送過來的那些人，悟性很高，這兩年，他們跟著我整理文獻，制定法律，對於法也有了不少認知。等他們再歷練兩年，就可出師。這，也算是留下了傳承。」他說完，臉上帶著悵然之色。
李玄常點點頭，沒說什麼。那五十人以後將會在大秦點起星星之火，為大秦培養官員，但那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
楚國，雲夢山。
幽深的山谷，常年大霧，掩蓋所有。
山谷內卻是四季如春，高大的古木，鬱鬱蔥蔥。
在這人跡罕至的雲夢山，卻有一人踏足於此。
一個年輕人，
拿著一把劍的年輕人。
白髮披肩，隨風飄揚，眉眼間滿是冷酷，身著寬大的袍服，手上拿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劍，世人稱之為「妖劍」。
他正是離開韓國后，兩年不曾在江湖露面的衛庄。
為了這次決鬥，自從他離開鬼谷的第一天起，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離開韓國后，他潛心修鍊兩年，縱劍術也修鍊到了極高的境界。
三年之期已到，
縱與橫之間，必有一戰。
誰勝，誰就是下一任鬼谷子。
然而，當他踏進鬼谷之後。
入眼之處，滿是荒涼。
當初他們生活的小院，已經長滿雜草，屋舍內，落了一層薄灰，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眼前的一切，是他所不曾料想到的。
他沒有想到，師傅，居然不在這裡。
他徑直走進去，卻發現，桌案上，擺著兩樣東西。
一卷竹簡，一枚戒指。
竹簡開篇，刻著六個字，「百步飛劍劍譜」。
戒指，是歷代鬼谷子相傳的掌門戒指，只有成為鬼谷子，才能夠擁有。
看著眼前的兩件東西，衛庄沒有去碰。
只有當他和蓋聶決出勝負的時候，剩下的一個人，才有資格擁有這一切。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座小院，來到演武場。
這裡，是他和師兄練劍的地方。
當初，他和師兄一戰，結果卻是他手裡的劍被劈斷，慘敗而歸。
鬼谷，這兩個字在衛庄心裡不斷流淌，這一次，他不會再輸了。
······
咸陽宮內，嬴政一身便裝，跪坐在涼亭之內。
在他面前，擺著一局圍棋，而與他對弈的人是現任秦王首席劍術教師蓋聶。
與嬴政落子的淡然處之不同，蓋聶俊秀的臉上滿是漫不經心，眼神常常陷入獃滯，似乎是在決斷，又似乎是在思考。
「該你了。」嬴政按下一子，面色平靜的說道。
蓋聶身體一滯，看到棋盤上的局勢，抓起一子，但卻不知道如何落子。
「王上好棋藝，在下認輸。」蓋聶放下手中的棋子，沉聲道。
「這麼快就認輸，可不像是鬼谷弟子的風格啊。」嬴政站起身，輕聲道。
「必輸的局，何必掙扎？」蓋聶搖搖頭，恢復如常。
「我聽聞鬼谷弟子出谷之後，有一個決戰，勝者將成為鬼谷子，左右天下格局，敗者，身死魂消，一無所有。不知你與另一位鬼谷弟子的決斷，又在何時？」嬴政負手而立，眺望遠方。
「很多人都是被時代改變的，只有極少數的人可以改變時代。而這極少數人中，只有王上一人可以做到。時代如大浪淘沙，適者生存。鬼谷也需要改變，去適應這個時代，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我從不畏懼死亡，我師傅說過：這個世上，勝者生，而敗者亡，在世事的勝負面前，生與死不過是必然的因果。永遠變換不定的世界，如同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境，世人在夢中迷失方向，從此再找不到回家的道路。但我相信，王上為世人尋一條太平之道，我想親眼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至於鬼谷弟子的宿命相爭，我並不打算去赴約執行，鬼谷的宿命，卻不是他的宿命。這樣動蕩不安的世界，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即使擁有強大的力量，也無法改變歷史的潮流。即使勝過一時，繼承了鬼谷稱號，那又能怎樣，我們不過是時代的沙礫，只能逐浪而行，跟著時代的腳步。」
寥寥幾語，卻帶著不可改變的決心，嬴政就是他所選擇的那個人。當初他入秦，就是為了要成就他心中的那個夢想，鑄造一片世間樂土。
那一天，或許會很遠，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夠親眼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而他師弟選擇了韓國，也選擇了鬼谷歷代弟子的舊路，諸侯爭霸，強者紛爭。
或許是因為不甘，也或許是因為命運的驅使，他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這條路，很艱難，權利的紛爭，註定要死很多人。
一怒則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
歷代鬼谷子，以一人之力而強過百萬之師，靠的就是鬼谷的屠龍術和扶龍之術。
亂世，符合鬼谷的利益，但不符合天下人的期望，幾百年的戰亂紛爭，人們早已疲倦現在的世道。
真龍已現，他們又何必去做無畏的掙扎。
這世間，死的人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