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八章 華陽太后之死
「公子，大王急召。」
大帳內，一個身著紅衣，頭戴高冠，面容俊秀，但卻帶著幾分陰鷙的宦官走進來。看著眼前熟悉的人影，李玄常眯了眯眼，眼中浮現出一絲複雜之色。
中車府令，官職卑微，卻是宮中所有宦官之首，也是羅網背後的執掌者。趙高的信息不斷在李玄常心中浮現，令他感慨莫名。
趙高，還是爬到了這個位置。不愧是歷史上的那個趙高，就像現在，李玄常在禮節上根本挑不出一點毛病。
「我稍後就到，你先回去復命吧。」李玄常揮了揮手，隨意的說道。對於趙高這種註定的對頭，李玄常並沒有給他好臉色。
明知道是對手，還要虛與委蛇，他不屑為之。
「是。」面對李玄常不耐煩的聲音，趙高恍若未聞，臉上仍舊帶著和煦的笑意。
等到他走後，李玄常才放下手中的卷宗。急召？莫非宮中出了變故？
當即，他身形一閃，輕功施展，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軍營。
「不知父王急召，有何要事？」這次見面，是在華陽宮。
「你曾祖母病危，時日無多，影密衛的事情暫且放下，安心陪她走過這最後的時間吧。」嬴政吩咐完之後，就轉身離開。
他政務繁忙，能抽出時間來看一眼已是不易。
而聽到他的話，李玄常頓時面色大變，立刻來到了華陽宮正殿。剛剛靠近，一股難聞的藥味充斥四周。李玄常神色如常，大袖一甩，一股無形的勁力掃蕩殿宇，氣味頓時消失不見。
「祖母，扶蘇來看你了。」看到躺在病榻上，氣若遊絲的華陽太后，李玄常心中仍舊升起一抹感傷之意。
才一年不見，華陽太后就大變了樣子，臉上布滿了褶子，一雙老眼渾濁不清，手上已是皮包骨頭，整個人的氣息低迷到了極點。
他是被華陽太后養大的，感情，自然是有的。
然而，面對躺在病榻上的她，李玄常也束手無策。壽元已近，縱使他能彌補生機，也無濟於事。此非人力可以挽回，或許，這樣反而也是一種解脫。
她躺在病榻已經很久了。
「原來是小扶蘇啊，來，讓祖母好好看看。」虛弱的聲音帶著慈祥，和掩飾不住的疲憊。
「祖母，我在這。」李玄常趕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很蒼老，很虛弱，輕飄飄的。李玄常心頭一黯，生老病死，幾乎是每個人都避免不了。
在他握住她手的同時，華陽太后費力的睜開昏黃的老眼，仔細打量著他的臉龐，似要將他牢牢地記住。
華陽太后，膝下無子，先是認秦庄襄王為兒子，但庄襄王早死，她的夫君也早早去世，孑然一身。直到李玄常出世后，來到華陽宮，才給這個孤寡老人帶來幾分色彩。
但孩子長大了，總有自己的事要做。況且，她的身體每況日下，也不能分散太多的精力，這幾年，她都是在病榻上度過。
現在，也到了她人生最後的時刻。
她看向李玄常目光總是帶著慈祥和寵愛，但他從來都不覺得膩煩，這樣的親情，在王室罕見，尤其是在秦國王室。
他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親情，但你想要的，總是留不住。
一陣輕微的鼾聲響起，李玄常定睛一看，不知道何時，她已經睡下了。但握著李玄常的手仍是緊緊不放，她捨不得。
李玄常沒有離開，只是坐在那裡，看著祖母。
然而，在李玄常的目光中，幾個時辰之後，她的氣息逐漸消散了，到最後，沒了半點生機，握著李玄常的手也開始變得僵硬。
華陽太后，就此薨逝。
是日，秦國上下，一片縞素。
秦國地位最高，歷經三朝，輩分最尊崇的太后就此離世，嬴政亦是下令舉行國喪，將其與孝文王合葬一處。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仍舊繼續掙扎，這便是人生。
「你曾祖母逝世也不要太過感傷，她此生孤苦，臨走時你送她一程，也不枉她的養育之恩。」大殿上，嬴政看著李玄常沉默的身影，罕見的安慰道。
「兒臣明白。」
「父王，兒臣想要出去走一走，為大秦尋得良醫，以後無論是戰場傷病，還是貴人感疾，皆有醫可治。」這是此次華陽太后逝去，李玄常從心底里冒出來的想法。
大秦與六國征戰，每次都會產生無數傷病，然而，良醫難求。高明的醫生向來都是一脈單傳，而平常行醫的，皆是經驗之談。
李玄常當然懂醫術，修行武道之人，醫術基本上都不差。人體經絡，氣機運轉，他看一眼，便知病在何處。但戰場上傷員何其之多，他不可能一一救治。
所以，他要找人。
「孤准了，讓東君陪你一起吧。」嬴政不可能不知道他有一身不輸於鬼谷縱橫的武功，但他還是派東君跟隨，其中意思耐人尋味。
「謝父王。」李玄常恭敬地回道。
······
昌平君府邸，蒼老的身影已經有些佝僂。華陽太后死後，嬴政將再無顧忌的收拾楚系勢力，僅僅是這幾日，他已經感受到莫大的壓力，來自於嬴政的壓力。
不管他是否密謀反秦，嬴政都不允許龐大的楚系勢力存在於朝堂，秦楚聯姻上百年，楚系勢力歷經幾代，在朝堂根深蒂固。
嬴政要攻滅六國，就必須緊緊將朝堂掌握在手裡，瓦解楚系勢力，這只是第一步。
「來人，把這封奏摺遞上去，老夫請病告假，閉門謝客。」昌平君沒有與嬴政掰腕子的決心，他也沒有那個本事。
現在他所能做的，只有退避，以退為進，方能求取一線生機。
咸陽宮內，嬴政正在批閱奏摺，案牘上堆滿了奏章。自從紙張問世，他每天處理的政事，不減反增，諾大的帝國全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自從繆毐之事發生后，他就再也不相信身邊之人，否則，他也不會因為李玄常的幾句話，就開始監視昌平君，削弱楚系勢力。
「啟稟大王，昌平君呈交奏摺，想要請病告假。」趙高站在一旁，恭敬地說道。
「昌平君么？孤准了。」華陽太后一死，昌平君最大的靠山就倒了。
他的退讓，使得嬴政很欣慰。主動退讓還能存活，若是真的硬來，他絕對會血洗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