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奪嫡之心
重重宮牆在夜幕掩蓋下猶如巨獸盤踞，讓人心生恐懼。
明滅不定的燈火之下，一道漆黑的人影浮現，幽森的眸子不時閃爍著詭異的寒光。不多時，一切都恢復平靜，再無半點波動。
良久之後，宮人凄厲的叫喊聲響徹殿宇，「來人吶！」
第二天一早，上朝的百官們發現，今天的嬴政似乎心情很差，宮殿內瀰漫著壓抑的氣息，連他們上奏時聲音都不由得輕了幾分。
「散朝，李斯，你留下。」整個朝會就在沉重的氛圍下結束。
李斯穿著深藍色的衣袍，戰戰兢兢的立在堂下。他雖然貴為大秦丞相，但在嬴政面前，他卻始終謹小慎微，不敢有半分逾越。
「李斯，你知道禍起蕭牆么？」帝位之上，嬴政面色沉沉，冷然問道。
「回陛下，微臣知道。」李斯心中咯噔一跳，隨即面不改色的說道。
「此語典出《論語季氏》：「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春秋時期，冉有和子路都是孔子的學生，他們為魯國的執政者季氏當家臣。有一次，季氏想要攻打弱小的鄰國顓臾。冉有、子路兩人就來找到孔子，想聽一聽他的看法。
孔子聽了這件事以後，就嚴厲地批評他們說：「魯國的國君曾經任命顓臾的國君主持東蒙山的祭祀，而現在，季氏為什麼要去攻打他呢？」冉有回答說：「這件事是季氏想要做的，我們兩人只是臣子，也沒有辦法呀。」孔子說：「你的話錯了，老虎犀牛從籠子里逃了出來，龜殼美玉在盒子里毀壞了，這應責備誰呢？」
冉有說：「顓臾這個小國，城牆堅固，而且離魯國很近。現在不把它佔領，日後一定會給子孫留下禍害。」孔子說：「依我看，季氏最大的隱患不再顓臾那裡，卻在蕭牆的裡面，在季氏兄弟之間呀。」不久，季氏兄弟之間果然發生了內亂。意為，禍患起於內部。」
李斯心中沉吟不斷，嬴政絕不會無故放矢，此話必有深意。嬴政是沒有兄弟的，先王留下的諸位王子，基本上都夭折了。唯一成年的長安君成蛟也因為叛亂被處死。那麼，禍起蕭牆之人不在於陛下，而在於陛下的諸位公子。想到這裡，李斯心中暫時安定下來。
「不愧是荀子的高徒，你對儒家典籍倒是頗有研究。然帝國昌盛，卻有著季氏之危，李斯你怎麼看？」嬴政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繼續問道。
「大秦一統不過數年時光，正是國強兵盛的時候，陛下春秋鼎盛，內有百官人盡其才，恪盡職守。外有百萬將士駐守邊疆，抵禦外侮。以陛下的威望，怎麼會有禍起蕭牆之事？退一步來說，就算是有，陛下也能將其化為無形，不會波及到朝堂乃至整個帝國。」
李斯說的是實話，也是空話。
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嬴政的問題，而是避而不答，拍了一通馬屁。事關宮闈，又涉及諸位公子，就算他是丞相，也不能妄作評論。
「李斯，這是你的真實想法？」聞言，嬴政從帝位之上起身，扶著腰間的天問，似是有些不悅。
堂下的李斯自然知道嬴政並不滿意他的回答，但他也沒辦法。
「宮中之事，微臣不敢多言。」他心中一嘆，恭敬地回道。
「李斯，知道為什麼你比不上韓非么？」十二冕旒之下，斜長的丹鳳眼微微一凝。
「回陛下，微臣愚鈍，還請陛下指點。」
「面對一樣的環境，他會掀風起浪，而你卻只能隨波逐流。昨天晚上，胡亥應邀去將閭那裡赴宴，卻被人偷襲，至今還在昏迷。」
短短一語，卻讓好不容易平復心緒的李斯再度陷入震驚當中。
將閭，是陛下的二公子，僅次於長公子扶蘇。胡亥，是陛下的十八公子，也是最小的公子，備受寵愛。
這次，竟是直接涉及到兩位公子，由不得嬴政不震怒。他雖然四十多歲，尚年富力強。一般的君王在登上王位后，就會確定了太子之位。
像嬴政的祖父就做了幾十年的太子，朝廷百官也一直希望嬴政能立下太子，確認儲君之位。
但自從親政以來，嬴政一直都沒有表現出要立儲君的意思。雖然朝廷百官多次勸諫，呼聲很高，但嬴政對此是置若罔聞。
也正是因此，李玄常才退出朝堂，在幕後編篡史書。
權利是毒藥，嬴政想牢牢把持著自己的權利，他很理解。但並不意味著李玄常會當權利的犧牲品，儘管他本人沒有想法。
但朝廷百官乃至於隱藏在朝堂之中的叛逆會很樂意見到父子相殘這一幕，但李玄常從一開始就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也正是因此，嬴政對他很滿意。
然而，不立儲君，也讓李玄常弟弟們多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比如他那位二弟，雖然嬴政給他起了將閭這個名字，意思就是想讓他像大門一樣輔佐自己。
但奈何嬴政既不立太子，又對十八公子胡亥寵愛有加，這就造成了一些人的投機心理。
趙高，便是最後的贏家。
這一次的事件牽連到了公子將閭和胡亥，胡亥是在將閭的宮殿里受傷，至今昏迷。一旦被查證，將閭就會被問罪，失去爭取那個位置的資格。
而在這場事件中，唯一受益的人就是他，扶蘇公子。
所以，當這兩個人出事，宮內的人就把懷疑的對象指向了他。唯有他，才有能力在後宮當中布局。諸位公子當中，只有他執掌過守備後宮的影密衛。
更別說現在他手裡，還有黑冰台這樣的組織。
雖然之前幾個公子都有過奪嫡行為，但終究都是在宮內當中，爭取嬴政的歡心，從未出現過流血事件。
嬴政雖然是皇帝，但有些方面額意志並不會以他為中心。
因為，他是人。
人，終究有一死。
就算是那些公子不爭，但他們背後所代表的，是方方面面的勢力。母族，聯姻，各大勢力，交錯複雜。
但如果太子之位定下，所有的亂局都將被清掃一空。
而嬴政，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逼迫。沒有人能讓他低頭，誰敢出手，就要面對他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