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趙高的心思
「罷了，李斯，你退下吧。」輕聲一語，卻讓李斯如臨大赦，他趕忙躬身行禮，緩緩告退。
而在他身後，一雙銳利的眼睛蘊含著攝人的寒芒，直到他離去，那雙眼睛才收回了目光。
「趙高。」
待到李斯離開后，嬴政突然喚了一聲。穿著赤紅宮袍的趙高低垂著眼眉，靜靜地出現在嬴政面前。
「奴才在。」
「昨晚的事，查清楚了么？」
「啟稟陛下，昨日胡亥公子赴宴，在將閭公子處被襲擊。但根據將閭公子所言，他昨日並沒有邀請胡亥公子赴宴。而昨日向胡亥公子傳話的宮人也消失不見，羅網正在追查。」
「只有這些么？」嬴政忽然踏步，額前冕旒擺動，殿內溫度彷彿下降幾分。
趙高原本平靜的臉色大變，惶恐的跪倒在地，「奴才辦事不力，還請陛下責罰。」
嬴政目光一寒，隨後不知想到什麼，「你起來吧，宮中之事，羅網也不便追查，此事你就不必再管了，退下吧。」
「喏。」趙高低頭頷首，眼裡閃過一抹暗光，恭敬一禮之後就起身離去。
此刻，他古井不波的心緒再也難以平靜，因為他明白，嬴政開始懷疑他了。這幾年來，羅網就像是沒了牙的老虎，再也不能吸收江湖上的流亡劍客，壯大自身。
不僅如此，羅網內部也開始清洗，以往很多身份不明的人都被清洗。不僅僅是因為嬴政的要求，更因為他趙高要掌控羅網，也為了自保。
雖然羅網只能拱衛咸陽，震懾宵小。但陽光之下，最容易滋生黑暗。羅網去蕪存菁之後，這些年的實力沒有下降多少，而他也真正的在咸陽織起了一張巨網。
也許，羅網這柄兇器，在不久的將來，會再度出現在江湖當中。
他雖然被盯上，被懷疑，但趙高並不擔心，這件事本就查不出破綻，而且是在羅網插手之後，就更是沒有痕迹。
有些事，沒有破綻便是最大的破綻。
想到這裡，離開宮門的趙高心中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笑意。
公子殿下，這一招，你會怎麼應對？
漸漸地遠處天邊有了陰暗，在那陰暗中，一片烏雲緩緩地凝聚在一起，一聲雷鳴轟隆隆從遠處回蕩。閃電在天地交錯而過，遠遠一看，如同銀蛇狂舞。
早晨之時，天空還是一片晴朗，可夜色尚未降臨，就變的密雲陣陣，很是多變。遠處的青山瀰漫，在這雲下也成為了暗色，好在色澤雖深，可那烏雲卻並未完全遮蓋。
遠遠一望，那山與雲糾纏，青山似欲沖碎烏雲，那烏雲卻要吞噬山巒，如同龍虎之斗，別有一番山雲奇觀。
咸陽城外，一襲白衣在雨幕之下變得朦朧不清。
那人並未打傘，就好像是任憑雨水灑在身上。但若細細觀去，就會發現，當那雨點灑落時，此人身上就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屏障，將雨水隔在外面。
地上的泥水紛亂，卻半點都沾不到他身上，這是內功修為臻至極高境界才能做到的事。當世高手之中，能做到這番舉動的，不過雙掌之數。
漸漸地，他的步伐停了下來。
在他的身前，有一處墓地，這片墓地坐落在山腳之下，極為豪華。
李玄常靜靜的站在這裡，看著不遠處的墓碑，沒有多言。
雨幕嘩落，分割在了李玄常與墓碑之間，落在地面上，亂珠飛濺。在那陣陣漣漪與朦朧中，似水天連成了一體，就連遠處的青山，彷彿也都不再陰暗，而是成了水墨勾勒一樣，裊裊在目。
「韓兄，我來看你了。」
「你所編篡的秦律已經在帝國實行，法聖之名，舍你其誰？但比起一成不變的法，人心的詭譎異變才是最複雜的。」
這次的事，李玄常自然知道是沖著他來的。但他並不在意，就算真是他做的，那又怎樣？
因為結果如何，不在於他，而在於嬴政。
當權利的慾望張開獠牙，沒有人能夠逃脫，即使是嬴政，也同樣如此。
這幾年，他編篡史書，有一部分是為了打壓諸子百家，也有一部分，是不願意陷身朝堂的漩渦。
天下雖承平數年，但朝堂之上，鄉野之地，仍舊不平靜。
但他沒想到，自己就算是這般退讓，居然被有心人當成是軟弱可欺。
這次的幕後黑手，不用說他也知道，能在宮中下手，除了那位中車府令，沒有其他人了。
嬴政讓羅網徹查，註定得不到結果。
可能他會懷疑趙高，但結果未出現，他不會下手。對於身邊的一條老狗，人們尚有憐憫之心，何況是跟在身邊服侍了幾十年的奴才。
趙高也正是利用了這樣的心理，雖然他是旁觀者清，但他卻不能明說。嬴政是極其強勢且富有主見的人，有些地方是他不能越過的無形的線。
忽然，李玄常心有所感，回頭一看，就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在雨幕中盛開，猶如紫蘭花一樣。
她撐著一柄傘，雨傘古意略濃，由老木作桿，就連傘布看起來也仿若是樹葉一般，薄薄的一層中透出一絲絲如羽毛般的脈絡，看起來頗為精緻。
襯著她如玉的身姿，就像是從古畫里走出的仕女一樣。
「你來了。」雖然有好幾年未見，但他們還是像經年的老朋友一樣。
「見過公子。」紫女盈盈一拜，輕聲道。
「你還記得韓非啊，真是有心了。」李玄常轉過身，輕輕一笑。
「公子見笑了，也許，我們都有些相似吧。同處亂世，這或許是我們不多的善良了。」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精緻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憂傷，頗有幾分凄美。
李玄常挑了挑眉，心中亦是幽幽一嘆，這的確是亂世。那些以為戰爭已經結束，並歌舞昇平的人，將要為此付出代價。
帝國的戰爭，永遠都不會終結，無論是內，還是外。
也許，是他以前太善良的，這次才會被算計。大秦長公子的身份，雖說尊貴，但也讓他生出許多顧忌。
那個躲藏在暗地裡的蜘蛛結了這麼大一張網，自己要給他送一份大禮才是啊。
「那件事有結果了嗎？」
「宮中尚在處理，陛下已經讓影密衛著手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論。」
李玄常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不會有結果了。」
紫女俏臉上浮現出幾分苦澀，「公子······」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影密衛現在已經是父皇的禁衛軍，你吩咐章邯，百越那邊的事一旦了解，就回歸咸陽。記住，幫我看住趙高。」
「公子，你的意思是？」
「不錯，我就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