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樹下
「哼！」
那明顯是一聲痛哼，看樣子，應該也是摔得很疼。
何悠想著，有些擔心，不知道她有沒有生命危險。
這種情緒並非別的什麼，是很單純樸素的想法：
雖然自稱是什麼修仙者，但從方才的戰鬥看起來，似乎也不是很厲害……
而且……還是個女孩子。
想著這些，何悠努力用手撐地爬起來。
欣慰地發現這很容易做到了，說明自己傷勢不重。
胳膊上有些剮蹭。
應該是墜落的時候被樹枝藤蔓抽打的。
地面竟是樹葉鋪就，很厚的一層。
往下挖，可以看到枯枝爛葉，一看就是積攢了很多年。
白棗就躺在他旁邊三五米外。
此刻也已經爬了起來，正一隻手攥著靈劍，一隻手揉著腦袋，試圖從眩暈中擺脫出來。
「該死……好像腦震蕩了啊……」
白棗迷迷糊糊想著，默運心法，轉動體內靈氣，迅速地平穩下來精神。
等看到旁邊的何悠，她也鬆了口氣：
「你沒事吧？」
何悠搖了搖頭，放下心，轉而打量四周。
這裡似乎是一個山谷，面積極大，霧氣翻卷，看不到太遠處。
地上滿是蕭蕭黃葉，空氣中有濃郁的濕氣。
只是這一會，兩人的衣服就濕乎乎的了，暴露在外的皮膚也宛如水洗了般。
倒是並不黑暗。
相反的，這裡的光線似乎是在時刻變化的。
就如同人的呼吸，一時明亮，一時黯淡。
「嗚……」
一陣微風襲來，白霧中沙沙作響。
然後，兩人便驚訝地看到有一片片金色的落葉自頭頂打著旋，飄落下來。
「這是……」
兩人近乎同時地仰起頭，望天，旋即瞪大了眼睛。
高處的霧氣似乎稀薄了些，從兩人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大片幾乎遮滿了天空的黃金樹冠。
密集的枝葉織成了一片沉甸甸的雲。
無數片樹葉呈現淡金的色彩，彷彿有微光閃爍。
隨著兩人望去，那光芒卻是輪轉不息。
葉片也由金黃轉成衰敗的枯黃。
再然後如雨般落下，掉了個精光。
下一秒，那光禿禿的巨大樹木枝丫上，便抽出無數只花苞。
「啵~」
「啵~」
……
那些花苞生長的極快，迅速抽芽，綻放，成為了一朵朵淺紅的花朵。
迎風招展。
幾個呼吸間，便綴滿了枝頭。
那是……桃花？
應該是桃花吧。
何悠仰頭望著頭頂的大片紅雲，一時沒法從這瑰麗玄奇的景象中緩過神來。
這一株巨樹的生長與衰敗似乎要與尋常快了無數倍。
眨眼零落，眨眼花開。
顯然絕非尋常事物。
「不好……」
仰頭望著那美麗的紅雲，白棗那被淋濕的臉上，膚色陡然蒼白，不帶任何血色。
然後在何悠疑惑的目光中顫聲道：
「大妖……尋常的樹木決然不會有這樣的異狀，這……很可能是一株守衛樹妖，這麼大……恐怕幾百年的樹齡都止不住。」
守衛樹妖？
何悠怔了下，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是秘境的防禦陣法的一部分？」
「恐怕不只是一部分這樣簡單。」
白棗笑容苦澀：
「左峰山主人修為雖高，但名氣並不大，實力也非頂尖，不可能那麼奢侈……能激發天道異象的樹妖即便在大宗門、大世家裡也足以作為法陣樞紐了。」
頓了頓，她顫聲道：
「我們……可能已經被拉扯到了陣法中心。」
何悠雖然沒能完全聽懂，但大概也明白了眼下情況危急。
聯想到前後兩次颶風，他當即明悟：
「所以前面那些外道修士也是被強行拉扯到這裡了？」
「很有可能！」
白棗點頭，然後四下望去，似乎是想要尋找那些人的蹤影。
而就在這時候，風聲忽起。
山谷中雲霧沸騰，頭頂飄動的紅雲抖動，竟向下塌陷，宛如天傾。
「小心！」
何悠一步上前，將白棗拉過來，兩人向後疾退。
可只是後退出幾步，便撞在了一片近乎垂直的崖壁上。
赫然是死路。
「是他們！」
白棗感受到身後崖壁的堅硬，扭頭掃了眼，旋即眼眸瞪大。
只見幾具屍體赫然並排跌坐在地上，都戴著黑色鴨舌帽，心臟位置都有洞穿的致命傷，儼然已經是死去多時。
那些外道！
這是走在前面的那些外道修士！
這個瞬間，兩人都明悟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幾個修士應該是先遭到了樹藤的攻擊，之後又被風卷到了這裡，被這株巨大無比的，遮天蔽日的守衛樹妖所殺！
何悠雖然不清楚這些修士到底有多強，但想來實力也不會太差。
他們都沒有還手之力，那他們兩個……
想到這個可能，何悠的臉色也變得很不好。
「轟……轟……」
巨大的聲響中。
雲霧被擠開，一片生長著絢爛桃花的樹冠來到了兩人頭頂。
這樹木似乎無法移動，只能操控枝條移動過來。
壓抑的氛圍下。
白棗猛然上前一步，擋在了何悠身前，顫抖著握緊手中的劍。
然後扭頭，在何悠愕然的目光中，用帶著哭音的聲音道：
「是我連累你了，我……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會努力擋一擋，你快跑……」
說著，白棗的聲音低了下來，很不自信的樣子。
雖然她身上也還有護身靈寶。
但顯然，面對一株大樹妖，她並不認為自己能爭取多少時間。
說話的同時，她的眼睛也被水氣填滿。
看起來，就很可憐。
看著這一幕，何悠有些怔神。
很奇怪的，並不覺得太害怕，只是心想……
『原來修行者也不是像影視劇里那麼高高在上，也會哭鼻子的啊……』
唔，不過說起來，自己為什麼竟然不害怕？
何悠忽然疑惑，然後仰起頭看向那遮住天空的粉紅樹冠，忽然有所領悟：
這株樹妖，似乎並沒有惡意。
「呼……吼……」
這時候，雲霧又翻卷了起來，發出奇異的呼嘯聲，聽著很可怕，只是落在何悠耳朵里就很不一樣。
他的神情怔了下，似乎很驚訝，又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然後他果斷伸手拽住了白棗握劍的手，道：
「等等。」
「？」女孩看過來。
然後被何悠身上的寧靜的氣質感染，忽然就不再那麼恐懼。
「是你在說話？」
下一秒，她就看到這位神秘的「師兄」站了出來。
沖著漫天紅雲，平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