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逃遁的數據

  何悠睡著了。

  ……

  意識昏昏，且沉重，就如同有重量的軀體般，何悠恍惚間，只感覺自己在向下墜。

  身下是無邊的黑暗，亦或者是不見底的深淵。

  意識一片寂靜，只是睏倦，無法組織起有邏輯的，清晰的思考行為。

  感覺上……就如同宿醉般。

  真的很頭痛。

  記憶混亂，如同幻夢，自己彷彿仍舊處於秘境之中。

  四周是不斷爆炸的方碑尖塔，轟鳴，火焰，厚厚的塵埃雲……這些。

  「虛擬面板」上的彈窗層疊躍出……速度卻變的緩慢了許多，一切彷彿都在用慢鏡頭回放。

  這的確是回放。

  是對於不久前那段記憶的梳理。

  人有時候會在夢裡將白天忽視過的，沒有注意到的一些細節重新回憶起來，何悠覺得自己正處於這個狀態。

  他將目光投向虛擬面板。

  並成功讀懂了上面飛速掠過的一行行信息……

  「檢測到能量異常聚集……超過警戒線……」

  「陣列發生損毀，靈能供應區域發生異常能量脈衝……」

  「修復失敗……」

  「啟動數據保全方案……檢測到外部數據傳輸通道……是否轉移數據備份？」

  「轉移中……10%……50%……100%……轉移完成！」

  ……

  ……

  數據面板驟然崩碎，四周那虛幻的陣列中，最後一座分佈節點大廳也隨之破損。

  煙消雲散。

  何悠感覺自己似乎終於墜到了谷底，再一次感應到了實實在在的觸覺。

  腦海中的疼痛與眩暈潮水般退去。

  他皺了皺眉，然後嘗試著爬起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

  何悠睜開雙眼，疑惑地看向四周，發現這裡顯然並非現實中。

  最起碼，這絕對不是在他入睡前乘坐的那輛車裡！

  這竟然是一座恢弘浩大的環形殿堂，有數層高，風格古樸，一覽無餘。

  棕色木製地板平滑整潔，纖塵不染。

  他正位於殿堂中心的地板上。

  給他的第一觀感，就如同獨自一人，坐在一個空蕩蕩的體育場館中般。

  數百平米的空間，幾乎沒有多餘的物件。

  只在不遠處孤零零放著一桌一椅。

  除了他之外，看不到第二個人。

  何悠下意識去摸腰間的「詭滅」，卻摸了個空。

  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是一件樣式古典的道袍。

  他站起身，環視四周，驚訝地發現，整個環形大殿周遭竟然都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書籍。

  高大的書架綿延向上，竟高達十數米。

  「這些書架上的藏書怕不是有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冊！」

  何悠對比了下自己以前去過的省市級圖書館規模，粗略判斷道。

  所以……這裡竟然是一座圖書館？

  恩……或者稱呼為「藏書閣」？

  看到眼前這一幕，再結合身上的古典道袍。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如今並未真正的「蘇醒」，而是再一次進入了「夢境」。

  只不過，這一次，並非是被「魂火」拉入。

  結合記憶中的一些片段，以及合理的推測，何悠思索了幾秒，目露恍然：

  「難道……這是太微陣列的資料庫？在我引爆陣列的時候，中樞系統為了避免數據損毀，所以緊急將它的資料庫備份，打包轉移到了我的大腦里？」

  雖然這聽起來很古怪，但卻是何悠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合理解釋。

  「再結合我身上穿著的古典道袍……難道，這就是句曲仙宗當年的『藏書閣』？或者……是以藏書閣為原型，營造的夢境？」

  何悠覺得這個猜測並不離譜。

  畢竟，句曲仙宗本就是精神領域的「專家」。

  死去的魂火都能營造出擬真的夢境來。

  那將資料庫幻化成藏書閣的模樣，也不足為奇。

  念及此，何悠冷靜下來，開始仔細分析。

  說起來，此前情況緊急，一系列事件紛至沓來，以至於，他都沒有時間去思索。

  數據的單向轉移必然需要一條傳輸線路。

  顯然，這種行為是建立在自己與整個太微陣列，形成的那種奇怪的連通上。

  更準確來說，是在計算節點大廳中，林嵐一通亂操作，結果開啟了「神識連接」模式。

  結果，其餘人都正常。

  只有何悠，竟然稀里糊塗地，通過神識網路，登陸了整個太微計算系統。

  「這明顯存在問題！很大的問題！」何悠皺眉，努力回憶當時的細節。

  「記得……登陸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提醒，那個會掃描的裝置識別了我們的『神識烙印』，然後我驗證成功了……」

  「當時……那聲音好像提起了我的驗證身份……叫做……」

  何悠眸光猛地亮起，終於回憶起了那個名字：

  「『仙聆聖君』何放！」

  仙聆聖君顯然是類似於「道號」一類的玩意，何悠早就從白氏了解到，古時候的修士都喜歡給自己起「道號」。

  類似外號，昵稱之類的東西。

  不過到了現代，年輕一代的修士已經廢棄了這個傳統。

  像是白夫人，也沒有道號。

  而這個道號的名字，與「聆仙計劃」極為相似。

  再結合其高許可權，可以大膽猜測，這個何放在整個「聆仙計劃」中，起著重要角色。

  或許，他就是計劃的發起人或者「總工程師」一類的角色！

  何悠承認這些推斷並不一定準確。

  但卻是以如今掌握的信息與邏輯，進行的最合理的猜測了。

  問題在於……

  「他姓何……」

  站在藏書閣大殿中心，何悠一時有些恍惚。

  梳理一下。

  何悠從小就擁有獨特「天賦」。

  進入句曲秘境后，先後兩次，察覺到了自己的「識海」異常。

  並判斷，自己的「天賦」極有可能，與識海有關。

  再然後……自己又通過「神識連接」模式，以「何放」的身份，通過了系統檢測，登陸了太微計算系統！

  將這一切串聯起來……何悠只感覺呼吸粗重，一個驚人的念頭忍不住蹦了出來：

  「我不會真的是什麼古人轉世什麼的吧？」

  「難道我三百年前叫何放？」

  這個念頭把他嚇了一大跳。

  可隨即，何悠便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察覺到了其中的矛盾。

  「不……不一定，修仙界只聽說過奪舍，轉世這種設定聞所未聞，而且……我在聽覺上的天賦，也不是獨有的……」

  何悠清楚記得，他的父親在月圓之夜也會頭痛。

  雖然沒衍生出特異功能，但顯然，也是存在問題的。

  「相比較轉世……倒是血脈基因層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果是血脈層面……難道，這位仙聆聖君是我家族先輩？」

  可太微系統登陸明擺著說的是檢測「神識烙印」，可不是檢測「血脈基因」……

  何悠胡思亂想著，毫無頭緒。

  他家裡也沒有什麼族譜之類的東西，三百年前的人……想要查，實在無從查起。

  或許，可以找白氏嘗試打聽下，但也必須小心，旁敲側擊。

  「呼。」

  思索良久，何悠深深地嘆了口氣，嘴角笑容苦澀。

  「越想越頭大啊。」

  用力搖頭，他將這些混亂的思緒拋到腦後，決定暫時不去思考。

  掌握的訊息太少，胡亂猜測，反而不美。

  或許，有朝一日，他真正搞清楚自己識海中的秘密，一切也就會真相大白。

  在此前。

  如果有機會，則可以嘗試多查探一些，尋找線索。

  最起碼……

  眼下開看，對他而言，倒不是壞事。

  ……

  念及此，何悠重新將注意力放到這個詭異的藏書大廳來。

  站在如此恢弘的建築中，頗有一種渺小的感覺。

  何悠四下打量，驚訝地發現，這個地方竟然沒有門窗……只有大殿穹頂之上，漂浮著一個絢爛的光團，提供照明。

  他想了想，快步走到了不遠處那張孤零零的木桌旁。

  然後發現，桌面上竟擺放著一紙捲軸。

  「這是……」

  他猶豫了下，心中升起打開的念頭。

  結果，那捲軸便自行徐徐展開，在桌面鋪平。

  何悠略有些驚訝，低頭審視，眉毛挑起。

  這赫然是從「塗山秘境」的靈偶中樞內獲取的，那幅「地圖」！

  一模一樣，表面籠罩著迷霧，看不清細節。

  這副「地圖」此前一直飄蕩在他的腦海中，卻沒想到，此刻竟然被收入了這座虛擬的夢境「藏書殿」。

  與這數百萬書冊一同安置於此。

  何悠頓覺好奇：

  「說起來，如果這是太微陣列的資料庫……那它此刻藏在我大腦的哪個位置？

  看樣子，是與這副地圖處於同一片區域……

  應該不會是位於識海內吧？

  潛意識大海應該很深層才對。」

  正轉著疑惑的念頭，何悠忽然就聽到一個呆板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請問需要什麼幫助？」

  ？！

  何悠猝然一驚，抬起頭，追溯向聲音來處

  發現這句話赫然是從大殿穹頂的那團絢爛的光中發出來的。

  「你是誰？」

  隨著何悠發問。

  只見那炫光波動了下，用呆板的男聲介紹道：

  「我是太微，很高興為您服務。」

  何悠怔了下，足足停頓了數息，才愕然道：

  「所以說……打包備份過來的，不只是資料庫，還有個計算系統？」

  這真的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了。

  怎麼說？

  自己把一整個計算陣列的主機全部給暴力摧毀了，然後它的軟體系統整個搬了過來？

  不僅僅送來了資料庫，還附贈了一台虛擬計算機？

  短暫的吃驚后，何悠目光陡然明亮。

  他的心臟微微加快，意識到，或許，句曲秘境最珍貴的東西就在自己手中！

  下一秒。

  便聽頭頂的「太微」用呆板的聲音道：

  「抱歉，我好像沒有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