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零章 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一隻信鴿落在男人手上，男人解下綁在鴿腿上的竹管，綁在另一隻鴿子的腿上，鴿子咕咕叫了兩聲，振翅高飛，接替同伴完成後面的行程。
次日，東海之濱，僕從用雙手將信鴿捧到一人面前，那人將從鴿腿上取下的竹管拿在手裡，看了看上面完好無缺的火漆，重又將竹筒綁在另外一隻鴿子腿上。
第三天，第三隻鴿子終於到達目的地，將來自三千裡外的消息送到主人面前。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用一雙布滿老人斑的枯瘦大手，從竹筒里取出一個小小的紙捲兒。
紙捲兒展開，老者眯起眼睛，將上面的兩行字反覆看了三遍。
他派去的人下落不明，但孩子千真萬確不見了！
老者環顧四周：「派去京城的都有誰，我要他們所有的資料！」
那個遠在京城的，這世上唯一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丟了！
這是他想要的結果，卻也是他最不想要的結果。
他的頭一陣發暈，兩名侍從連忙扶住他，一人大聲吩咐：「快去取葫蘆！」
人人都見過葫蘆，長在枝蔓上，新鮮時可以吃，晒乾后可以做成容器，也有人拿來收藏。
可這裡的葫蘆，卻是人。
很快，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被帶了進來，少年臉色蒼白，怯懦如受到驚嚇的小鹿。
很快，屋內便傳來少年氣若遊絲的求救聲，聲音乾澀，而蒼白，如同少年羸弱的身體。
如這般的少年，這裡有七八個，他們都是一樣的年紀，一樣的瘦弱，從他們被選中的那一天開始，他們便沒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們統一被稱做「血葫蘆」。
所謂血葫蘆，便是裝血的容器，他們和真正的葫蘆一樣，只有一具空殼。
血葫蘆生命短暫，八個血葫蘆加在一起，也只能用上一年。
好在每年，都會有新的血葫蘆被送過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這些血葫蘆來了，又走了。
來時是一具裝血的空殼，死時則是吸干最後一滴血的乾癟屍體。
他們若許也曾是家裡的寶貝、父母的寵兒，可是誰還記得呢，他們自己也快要忘記了。
現在，他們只是一隻只血葫蘆，沒人知道他們在這裡，更沒人知道，他們會死在這裡。
十一爺將一顆葡萄扔進嘴裡，對黑皮說道：「明天你親自登岸，那批血葫蘆也該到了，千萬不能出半分差錯。」
黑皮有些不甘心，讓他登岸，這便意味著他要有幾天甚至十幾天不能跟在十一身邊。
十一爺好像很喜歡那個新來的馮保住，那小子除了夠狠以外，一無所長，也不知十一爺看上他什麼了。
黑皮還在為自己爭取：「十一爺，要不我帶馮保住一起去吧，那小子沒見過世面，我帶他見識見識。」
十一爺冷哼一聲：「他初來乍到，這麼重要的事，就不要帶上他了。」
黑皮心花怒放，十一爺的意思，他懂！
十一爺還是更器重他，血葫蘆可是一等一的大事，馮保住不配參與。
「十一爺，上次那批血葫蘆好像還不到半年吧，這就用完了？」黑皮問道。
「嗯，昨天大將軍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天就用了兩葫蘆的血，現在就還有一個了，只能省著用了，所以我才讓你親自過去看看，一旦那批血葫蘆到了，不到耽擱，立刻送到島上。」十一爺說道。
黑皮挺直腰板：「十一爺放心，有黑皮在，保證把那些血葫蘆全須全尾送到島上，對了，您也要上島了吧？」
十一爺嘆了口氣：「大將軍病了，身邊當然要有人侍疾了。」
「對對，大將軍最疼十一爺了，只要看到十一爺，大將軍的病也就好了一半了。」
十一爺的嘴角勾了勾，對黑皮說道：「你去把馮保住叫進來。」
黑皮不敢耽擱，雖然萬般不願，可還是把在甲板上發獃的馮保住叫了進去。
馮保住面無表情，木著臉走進船艙。
十一爺看到他進來，說道：「你去準備準備，洗個澡，我們馬上啟程上島，老爺子喜歡乾淨清爽，你記得把鬍子刮乾淨，對了，順便讓外面的崽子們也都收拾收拾。」
馮保住嗯了一聲，轉身便走了出去。
十一爺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人狠話不多，他喜歡這樣的。
馮保住走出船艙，對幾個正在擲骰子的漢子說道：「洗澡刮鬍子，登島！」
幾個漢子先是一怔，立刻反應過來，他們不是第一次登島，當然也不是第一次奉命去洗澡刮鬍子了。
這時，黑皮走了過來，雖然明知自己去執行的任務更加重要，可是聽到「登島」兩個字時，黑皮還是有些嫉妒。
登島啊那是能夠見到大將軍，並且還能得到大將軍賞賜！
「嗨，傻子，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到了島上有點眼力，島上的人可不像咱們船上這麼好說話，再說，大將軍病了，病得不輕，你可千萬不要撞到刀口上，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馮保住停下腳步，一雙眼睛黑黝黝的，深不可測。
「病了？怎麼好端端就病了？」明明前兩天船上還在傳頌蔡大將軍的不朽戰績，怎麼說病就病了？
黑皮得意地笑了，鄉巴佬，土老冒，不但沒見過世面，而且還兩眼一抹黑，對島上一無所知，上島以後等著被人收拾吧。
「我和你說，你心裡清楚就行了」黑皮胡弄玄虛，「大將軍派了了一組人去京城辦事，結果，那些人全都沒有了消息，而讓他們帶回來的那個人，卻是真的丟了。」
「丟了？那是什麼人？」馮保住漫不經心地問道。
黑皮見他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便覺晦氣，沒好氣地說道：「我哪知道是什麼人？這是規矩，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問的也不要去問，懂了嗎？」
馮保住唔了一聲，轉身便走了。
黑皮氣得想罵娘，這個馮保住，是他娘的什麼鬼！
不過，馮保住登島之後，還是從十一爺和其他人的對話中知道了實情。
那個丟了的孩子，是蔡大將軍的曾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