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怒問
徐世安進來的時候,便看到李滿園閉目養神的靠坐在炕頭。
真睡和假寐是有區別的,原本想要換身衣裳出門的徐世安,反倒是坐下來喝了一杯茶,就這麼定定的看著李滿園。
一盞茶的功夫還不見李滿園看自己一眼,徐世安無奈的笑道:「早前聽聞幾個侄女在婆家的日子不好過,大哥今日讓我過去吃飯,也是給幾個侄女撐腰的意思。想想咱們家雲嬋,不是所有人家都像你我這般,敢讓閨女和離養活他們娘幾個的。」
李滿園這才肯看徐世安一眼,神色有些複雜的道:「我知道你應該去,不管是給侄女撐腰,還是你大哥要你過去,都是情面上的事。但你大哥做事太小家子氣,虧得他還是一家之主,是長子呢。」
「長兄如父,這話關起門來說就是,可萬萬不能到外面說去。」徐世安低聲道:「從前的大哥不是這般的,也是生活的磨礪,讓他少了意氣,多了對世俗的怨懟。」
「說穿了還是心胸不夠,人生在世不稱意的事多了去了,都像他這樣愛計較,能過得好才怪呢。」李滿園揮手道:「行了,說這些也沒意思,反正是兩家人。你既然去做臉面,該給小輩的紅包就別小氣巴拉的,好歹也是舉人老爺呢。」
抬起下巴指了下柜子,李滿園示意徐世安自己去拿。
雖然不確定過年是否需要去大房那邊,但李滿園還是有所準備的,總歸不會浪費了。
「你呀,就是嘴硬心軟。」徐世安失笑,起身去拿紅封。
「換那身新的,順便提一句你要去縣學的事,這比你說多少句護短的話都有用。」李滿園低頭整理著衣襟上繡的暗紋,好像能撥弄出花似的。
這個世界的女人活的太艱難,力所能及的幫上一把也無可厚非,前提是徐家大房的幾個閨性子都不錯,就算兩家斷了往來后,看到原主也會乖巧的叫一聲二嬸。
只是這些個好好的閨女,都被徐老太用規矩給束縛了,明明是農家出身,卻學了滿腦子的三從四德,不被夫家欺負才怪。
不提徐世安在徐家大房那邊吃酒的過程如何,等到天黑才回來,臉色沉的可怕。
給徐世安煮了些醒酒的糖水,李滿園沒有問半句。
倒是熄燈之後,徐世安才道:「大哥今兒喝多了,把大侄女婿揍了。」
正要掖被角的李滿園怔了一下,問道:「那大侄女咋辦?」
正月回娘家的日子把姑爺給揍了,徐世寧真是能耐,但更多的是忍無可忍吧?
「大侄女婿領著侄孫走了,把大侄女和兩個侄孫女留下了。」徐世安揉按著眉心道:「這事怪不得大哥,換做是我根本不會等到酒勁兒上來。尚且在年假,大侄女婿就敢對大侄女動手,就算他喝了點酒也該揍!」
「咋能這樣呢?」李滿園不敢置信,問道:「那你大哥打算咋辦?讓大侄女和離?還是回去由著她男人磋磨?」
「大哥沒說,不過以大哥家的條件,再多養幾張嘴也困難,最小的侄子就別指望娶媳婦了。」徐世安聲音有些低沉,顯然是情緒不高。
李滿園抿了抿唇,這是現實因素,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睡吧,晚了。」李滿園翻過身,不想再說這個話題。
不論徐家大房那邊打算如何,都是大房的事,二房沒親近到可以去摻和,免得落了埋怨。
徐世安也只是想說說,習慣了和李滿園討論這些家長里短。
酒勁兒上頭,徐世安也很快便睡著了,倒是徐家大房那邊,今兒晚上很多人要睡不踏實了。
第二日徐世安又去了徐家大房,李滿園依舊沒有跟著去。
這個年因為徐家大房的事,大家的情緒多少受到影響,李滿園倒也不阻攔兒女們過去,但她是不會主動出面的。
又過了兩日,徐雲惠的婆家並未來人接她,村裡少不了有些閑言碎語,徐雲惠在娘家也住的不安心。
因為和離的身份不被徐世寧待見的徐雲嬋,念著兒時的情分,特意去找徐雲惠說了一上午的話,回來后愁容不展的來李滿園屋裡聊天。
「看著大堂姐的不容易,我才明白娘當初為何要幫我拿到和離書。我比大堂姐幸運,有爹娘護著我,兄弟們也容得下我。今兒和大堂姐說話,她想哭都不敢出聲,原本我想勸她的話,最後也不敢說了。」徐雲嬋哽咽道。
同為女子,一樣在婆家過的不好,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更被虐待,這種感受徐雲嬋至死不忘。
「你打算勸你堂姐和離來著?」李滿園邊做針線活邊問道。
「嗯,最開始是有這樣的念頭。可聽大堂姐說了婆家的不如意,又說了娘家的難處后,我才明白不是所有出嫁的閨女都有勇氣走這一步,追根究底還是因為娘家指望不上,沒有退路。」
徐雲嬋拿起一掛線,慢慢的纏著,情緒低落的道:「其實大堂姐也想逃離婆家,可她知道不可能,這些年回娘家也沒敢訴苦。我看到大堂姐的胳膊上都是傷,好多疤痕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還有用爐鉤子燙的……」
李滿園一聽,哪裡還有心思做針線活。
起身下地穿鞋,連徐雲嬋在後頭叫她也不聽。
旁人家的閨女受屈,李滿園絕對會管住自己不去瞎管閑事。
可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徐雲惠被婆家欺負成這樣也沒人出頭,日後自家閨女又該如何自處?
怒氣沖沖的來到徐家大房,憑著原主的記憶,李滿園找到還在偷偷抹眼淚的徐雲惠,拽著她往主屋去。
見到李滿園來,大房的人都很意外,但看她的架勢,眾人也隱隱有所猜測。
「李氏,你還有規矩嗎?」徐世寧怒問。
「呸!去你那見鬼的窮酸規矩吧!」
「我李滿園是頭髮長見識短,可也不會讓自家的血脈讓人踐踏到塵埃里去。你這當爹的有空罵我,倒是有膽子去給你閨女討個說法啊!」
拉開徐雲嬋的衣袖,讓大房的人看清她胳膊上新舊交錯的疤痕,李滿園怒問:「看到沒有?徐家的閨女被人當成奴才折磨,過的牛馬不如的日子。我李滿園尚且敢提著菜刀去給閨女要張和離書,你徐世寧滿嘴的大道理,能給你閨女啥?」
「嗚嗚……」徐雲惠捂著嘴哭,卻沒敢說一句話,以夫為天是徐老太灌輸給她的想法,可委屈卻是忽略不掉的。
「哭啥哭?能解決問題咋地?你爹娘還在呢,你也有兄弟姐妹,遇著事自己立不起來,指望誰能替你受苦受難,還是替你把苦日子過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