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求而不得(1)
薛淳樾心中極其憤怒,甩袖離開。為了葉沁渝,他不介意與襄王府一拍兩散!
但一眾僕人叩拜結束后,葉沁渝還是接過了應兒遞過來的茶盤,跪下給薛淳樾和儀安請茶。
薛淳樾看著心裡難受,她從小到大,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即使四年前孤身一人遠嫁海州,也不屑流俗,過得逍遙自在。只有在此時,他才悔恨自己強娶了她為妾,讓她飽受屈辱。
薛淳樾連忙俯下身去,拿過茶杯隨手放在旁邊的小几子上,然後握著她的手久久不願鬆開。
儀安不悅,輕咳一聲。
葉沁渝這才撥開他的手,轉到儀安的方向,雙手奉上茶盤。
眾目睽睽之下,葉沁渝心理再強大也還是在意自己的戴著指套的左手殘指,面對盛氣凌人的儀安,她捧著茶盤的雙手有些發顫。
儀安慢條斯理地伸手去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忽然打翻了茶杯,滾燙的茶水灑出,有幾滴濺到了她手上,她頓時「哎喲」一聲,順手掀翻了茶盤,然後在眾人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順手給了葉沁渝一個巴掌!
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紛紛低頭噤聲。
薛淳樾頓時大怒,對儀安怒喝一聲,然後馬上起身將葉沁渝扶起,緊張地詢問她的傷勢。
葉沁渝搖了搖頭,嘴上說著沒事,但是淚珠已經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
薛淳樾心裡頓時感到生生的刺痛,將葉沁渝交給心言后拉著儀安往後院走。應兒瞪了葉沁渝主僕兩人一眼后連忙跟了上去。
一進暢春園的房門,薛淳樾便將儀安摜倒在地,怒目而視,「儀安,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你,不是因為懼怕襄王府,而是因為感念襄郡王對我的救命之恩。離州海峽之約,我從未忘記,但是如果你再傷害沁渝,我必捨命相陪!」
儀安又氣又惱,覺得顏面頓失,也盯著薛淳樾吼道,「薛淳樾,你忘恩負義!如果沒有襄王府,你和葉賜准死在離島都沒人知道,能像現在這樣位高權重、呼風喚雨嗎?!別忘了,如若不是襄王府使力,陛下根本不會想起葉賜准,更別說重新起用他!」
「既然你知道我們之間的來龍去脈,就應該知道我們之間只是契約關係。回朝的這大半年,我和葉賜准給襄王府培植了多少勢力,襄郡王心知肚明。如果說報恩,我和賜准已經不欠襄王府什麼了,這個婚約,是你當初逼我應承的,我告訴過你我此生只愛沁渝一人,可你不惜出動祝太妃逼婚……造成今日的場面,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儀安起身,看著薛淳樾冷笑道,「好一個咎由自取,與人無尤……襄王府將你從離州海峽救起來的時候,是誰信誓旦旦地說願肝腦塗地,捨命相報的?王兄與你和葉賜准共商大計的時候,又是誰說唯襄郡王馬首是瞻,絕不相棄的?!」
「但你不應該在我與襄王府的契約中硬生生地捆綁上我們的婚姻!」
「但你最終也答應了,不是嗎?!」
薛淳樾雙眸如鷹隼般凝視著儀安,他確實無話可說,為了重回長興,他確實屈服了……
「隔牆有耳,這些往事,我希望說過這一次就算了,萬一被別人刺探了去,再流轉到陛下的耳朵里,你我有九條命都不夠死。」薛淳樾漸漸恢復平靜,淡漠說道,接著抬腳就想離開暢春園。
「你是怕株連九族會害了葉沁渝吧……既然如此,你為何還硬要娶她?!高句麗之事,可並不在王兄與你約定的範圍之內。」
薛淳樾微閉雙眸,頓了一下后甩袖離開。
當晚的宮廷家宴,薛淳樾稱病缺席,他無法在葉沁渝受傷之後,還坦然地帶著儀安到眾人面前裝恩愛。
元日深夜,長興再度飄起了鵝毛大雪,沁春園正房之內,卻是暖意融融。薛淳樾特命人燒足炭火,把整間屋子都煨得暖烘烘的。
幔帳之內,薛淳樾半躺在床上,緊緊地擁著懷裡的葉沁渝,細心地撫摸著還殘餘一些紅痕的臉頰。
「還疼嗎?」他不舍地問道。
葉沁渝搖了搖頭,緊閉雙眼,貪婪地呼吸著他的氣息。過了元日,他就要帶著儀安回襄州府省親了,屆時十天半月都見不到他,想到這裡,葉沁渝心裡隱隱地發疼。
儀安的出現,絕不會是意外,但葉沁渝心裡還是那句,他不說,自有他的道理,總有一天,他會向自己坦白……
薛淳樾輕吻著她的秀髮,雙手攬住她的腰,漸漸地便不安分起來。
「淳樾……你明天一早就要啟程去襄州,今晚要好好休息。」他的意圖越來越明顯,葉沁渝不得不睜開雙眼,握住了他的雙手。
「正是因為明天就要去襄州了,我半個月都見不到你,所以才要及時行樂,多裝些美好的回憶,足夠我回味半個月……」
這種事,他怎麼說得如此直白!葉沁渝頓時羞了,只能再次埋進他懷裡。
可能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暫別,薛淳樾今夜有些放肆,輕易不肯放過葉沁渝……在兩人即將到達巔峰之時,他緊緊地抱住她,似乎要將她捏碎……葉沁渝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充滿了歡愉和疼痛,讓她分不清究竟是極樂還是難受,但是卻讓她深深迷戀,繼而一發不可收拾地沉淪……
薛淳樾離開長興后,葉沁渝在府中百無聊賴,於是便到葉賜准府上,說是拜年,但卻是想打聽一下蘇羽茗的消息。如果羽茗還在長興,她也有個伴聊聊天,打發一下慵懶的春日。
了解了葉沁渝的意圖后,葉賜准沉默不語,凌雲峰,他自己也很久沒上去了。每次到了谷口,都踟躕不前,不知道羽茗是不是還在意上次那件事,他在為自己的魯莽懊悔,懲罰自己。
「小准叔……其實,蘇老爺已經回到中原了,為何不把羽茗姐姐送到他父親那裡,好讓他們一家團聚?」
葉賜准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說道,「薛匯槿還盯著她呢,我怕離開我身邊她會有危險。」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直接娶她回家?」
葉沁渝不解,現在兩人都是自由身,葉賜准究竟還在猶豫些什麼。
「嫁給我她可能會更危險……」
「你和淳樾能回來,必然不簡單,可能背後達成了某些交易,是擔心自己有性命之虞,不想牽涉家人?」
葉賜准轉頭嚴肅地看著她,「淳樾和你說了什麼?」
葉沁渝低頭,擺弄著著腰間的玉佩,「沒說什麼,但我們都不是三年前的我們了,有些事不需要問,光憑感覺就能知道。可是,淳樾還是娶了我啊,難道你還沒有淳樾有自信?」
葉賜准站起身,看向窗外一片蕭索的庭院,背對著葉沁渝道,「你不一樣,無論如何,你背後有敬王,有王太妃,還有忠臣之後這道免死金牌加持,不管怎樣性命總會無虞。但羽茗不一樣,她什麼都沒有。」
葉沁渝低頭沉默,果然,他們所謀划之事,牽扯到身家性命。
「對了,你小時在海州的記憶,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嗎?見了儀安郡主之後呢?」葉賜准忽然轉身,冷不丁地發問。
她的記憶,和儀安郡主有什麼關係……葉沁渝疑惑,「沒有,什麼也記不清了。」
葉賜准,似乎是舒了一口氣?
葉沁渝不解地看著他,「小准叔,我應該要記起來什麼嗎?」
「不、不,小時的記憶而已,不過孩子之間打打鬧鬧,記不記得住有什麼相干。」
「不過……儀安郡主似乎特別針對我。」
「你是她丈夫的側室,自然不會對你有什麼好態度,有甚稀奇的。」
「可是……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淳樾,你記住也千萬別告訴他。」
葉賜准眉心一擰,「何事?」
「有一次我在府中的湖邊散步,恰好碰到儀安,她陰陽怪氣地跟我說了幾句話,具體不太記得了,但其中有一句我記得很清楚,她說,『最好離這湖水遠一點,不然哪天失足跌下去淹死了,又來怪她』,我何時曾跌落水怪過她?」
葉賜准哂笑道,「說不定她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不用管她。你不是想見羽茗么,走,我帶你去。」
葉沁渝這才丟下剛腦子中湧現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欣然應允。
一別數月,再上凌雲峰,葉賜准步履有些緩慢。但葉沁渝卻十分開心,和心言沿著密林小道一路前行。
「小准叔,想不到從山腳到凌雲峰,除了千絕嶺之外還有另一條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去找自然就能發現了。」
「小准叔,你就娶了羽茗姐姐吧,這樣我就可以經常見到她了。你心裡顧慮來顧慮去,但那些事都還沒發生,你怎知就一定無法護她周全呢?況且,那些事會不會發生還不一定,你為了一個極不確定的將來,徹底放棄現在,不是明智的選擇,完全不像你果斷的作風。」
其實葉賜准早已動搖,不管將來如何,首先應該過好當下,再加上沁渝的攛掇,終於放下顧慮,笑了笑道,「好,再過些時日,我就到荊陽向蘇老爺提親!」
「你說的可當真?!」
葉賜準點點頭,「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