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風雨前夕(2)
葉沁渝見她忽然落寞地垂下了頭,心中也有些難過,但還是想勸她幾句,以免她積重難返,「學謙有沒有學壞我不知道,不過呢,既然他是薛匯槿的人,那註定跟我們形同陌路,如果你陷得還不深,就趕緊把自己拔出來吧。以後……我叫你家少爺幫你找處好人家,讓你做當家主母。你覺得易如海怎麼樣?淳樾說他在離島也是經商世家,加入熙和興后一直都是蘇老爺的左膀右臂,年少有為,而且對你殷勤得很,好不好?」
心言小臉一紅,連忙別過臉去。在離島的時候易如海便對她有了些情愫,學誠作為易如海的好兄弟,也有意無意地幫他說了好幾次,但都被心言繞了過去。老實說,她心裡還有一些學謙的影子,在這種不甚明朗的情況下,她不想考慮終身大事,畢竟輕率做下的決定對誰都不公平。
「心言可不要做什麼當家主母,心言只想一輩子伺候少爺和夫人,其他的心言半點沒想過!」
「說什麼傻話!只怕以後啊,你想嫁我們攔都攔不住。」
「夫人又笑話心言了!您可快睡吧,要是有什麼閃失,心言可沒法向少爺交代。」
轉眼已是三日後,學誠和杜鵑打點好行裝,帶上熙和興剩餘的家底離開洛安,一路北行往興東而去。
葉賜准等人看著剩餘的這兩三成家底發愁,光靠這點錢,一條船都買不到,絕對沒法再做航運生意。可是洛安百行百業都將近飽和,究竟再做什麼才能迅速發家呢。
葉沁渝忽然靈機一動,「在洛安做什麼最賺錢,我們在這想肯定想不出所以然來,不如去客商雲集的地方,聽聽他們做什麼,不就知道了。」
蘇羽茗擰眉,「客商雲集?你是說……」
「醉、春、苑。」
葉沁渝冒出這三個字時,眾人恍然大悟,但葉賜准卻陰沉著臉不出聲。
「小准叔,你在想什麼呢?」
「難道再去找連晉三?!」葉賜准想起蘇羽茗犧牲色相求連晉三帶他們出城之事,心中便十分不快。
「肯定不是啊」,葉沁渝撇撇嘴,「我們喬裝打扮進去,在一個角落裡安靜地喝茶聽人聊天,誰會在意我們?連晉三那種大總管,根本就沒把角落的客人放在眼裡。」
蘇羽茗有些憂慮地握住葉賜準的手,她知道當初他還是初九時,對連晉三是滿懷敵意的,「賜准,你要是不喜歡,我不去就是了,我在家等你們回來。」
葉沁渝馬上否決此方案,「不行,我們都走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那要不你和賜准去,我和心言在家?」
「我認為都不用去了」,葉賜准忽然發聲,制止了眾人的爭論,「做什麼生意,聽別人的至多只能撿別人吃剩的做,養家糊口還可以,但決計做不成第二個熙和興,更沒法和鼎泰和抗衡。只有認準自己想做的,才能賺大錢。」葉賜准安撫了一下蘇羽茗,挑眉說道。
「那你說說,我們這點錢,做什麼?」
「出門八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酒,別的不敢託大,茶和酒我還算在行,而且這兩樣看準了時機,也可以賺快錢賺大錢。等我們有了點積蓄,就繼續做我們的老本行,綢緞、航運和進出口貿易,不出一年,就能再現熙和興的雛形。」
葉賜準的商業嗅覺向來精準,眾人注意一定,就由易如海和心言出面,重組熙和興留下的班子,成立了商行泰祥興,主營茶酒及南北貨物,並且很快便上了軌道。洛安雖然繁榮,但是各行各業卻呈現飽和之勢,離島雖然蕭索,但是卻天時地利人和,市場大有可為,因此泰祥興雖然頗有盈利,但卻不及同時段熙和興在離島的規模。
大業國的茶葉,以海東道、江南道和靖南道為盛,此三道生產的茶葉佔了內陸及出口市場的八成以上,市面上產品的類同程度極高,只能在產品的質量上取勝,因此貨源就顯得極為重要。物美價廉或者頂級的貨源一早便被老行尊壟斷,泰祥興這樣的新人,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後盾,根本無法分一杯羹。
泰祥興又不能抬出薛淳樾這面旗子,因此唯一的突圍辦法就是另闢蹊徑。
葉賜准和蘇羽茗相中了關南道。
關南道的釀酒歷史逾千年,但因地方偏遠、蜀道艱難,其中不少好酒卻深在閨中人不識,葉賜准和蘇羽茗在渝江邊隱居期間便早有耳聞。此外,關南道常年雲霧繚繞,高山之上必有不少珍品茶葉,也苦於蜀道之難,不為外人所知。如果能把關南道的好物都發掘出來,那泰祥興必能獨樹一幟,在洛安站穩腳跟。因此,葉賜准和蘇羽茗離開洛安奔赴關南,勢在必行。
兩人離開,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雖說追殺葉賜準的人已經在崖底搜索過,但是畢竟沒有親眼見到他們的屍首,對他們的生死還是存疑的,因此洛安周邊的布防和搜捕必不會鬆弛,兩人短期內都不宜在洛安現身。只有等殺手把洛安翻了個底朝天都無法找到他們的蹤跡時,才會相信他們已經沉屍潭底。
此次入蜀,薛淳樾還派了一位幫手助二人一臂之力,那便是自小在關南道長大,對關南道了如指掌的韋家小姐,韋知雨。
薛淳樾的信才到不久,韋知雨便現身在洛安,一番交談下來,眾人也終於知道了韋知雨離開長興的原因。原來敬王有意撮合自己的兒子劉翊和韋知雨,明示暗示向泓遠帝說過不止一次,泓遠帝無法,只得私底下向韋應時要個準話。
韋應時支支吾吾拖延了幾次,但消息還是傳到了韋知雨的耳朵里。她知道此事後,二話不說便要離京,韋應時攔不住。與其任由她去危險的未知之地,不如去投奔還算熟悉的薛淳樾,因此便勸說她先往興東道節度使薛淳樾處小住,婚事待他處理好與敬王府的關係后再議。
興東道的銅礦發掘之事還是秘密,薛淳樾自然不能讓她到來,剛好葉賜准要入蜀,於是便向其透露葉賜准尚在人世的消息,希望她能助葉賜准和蘇羽茗一臂之力。
韋知雨見到葉賜准后甚是高興,畢竟他還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一頓飯吃下來,韋知雨纏著葉沁渝講了不少長興新近發生的事,其中還包括韋紹卿在大理寺遇到的奇聞異事,所以飯桌之上還算融洽,蘇羽茗除了偶爾出神,還不至於融不進去。
看到韋知雨如此自然洒脫的模樣,葉賜准便知道她已將舊情放下,因此席間也自在了不少,釋然地喝酒品茶。
晚飯後不久,葉沁渝便想叫心言安排韋知雨住下,可韋知雨卻提出希望蘇羽茗幫她打點。蘇羽茗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點了點頭,帶她到客房入住。
進門不久,韋知雨便拉著蘇羽茗坐下,向她交了底。
葉賜准,她早已放下,她對他的感情,可能在當初以為他葬身渝江之時已經漸漸湮滅了。如果不是這樣,薛淳樾也不會放心讓她到洛安。
看著活潑爽朗的韋知雨,蘇羽茗莫名有些觸動。其實她在席間已經隱約感覺得到葉、韋二人的坦蕩,畢竟如果還沒放下,韋知雨也不會表現得如此自然。想來她應該慶幸,慶幸在韋知雨只是對葉賜准情竇初開的時候便發生變故,終止了這段感情,如果發展到情根深種的地步,那她真的不知該如何自處。
「其實此次入蜀,薛大人還交代了我一件要緊的事。」
蘇羽茗隱約感覺到與葉賜准有關,略顯緊張地問道,「何事?有危險嗎?」
「相信你也知道,葉大人在蜀州遇刺一事,並不簡單。薛大人在入蜀搜救葉大人之時,便布下了一些調查的眼線,種種跡象表明,葉大人當初準備進城面見的人,應該是來自南詔國。」
蘇羽茗微微吃驚,「南詔國?就是在羈縻州西南邊的藩屬國嗎?」
韋知雨點點頭,「葉大人此次入蜀,也是想重新找到與他們對接的方法。那些人,應該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朝廷交易,所以才謹小慎微,輕易不會曝露行蹤。」
「你告訴我這些事,是因為……」
「擔心你會誤會葉大人和我啊!畢竟我之前,曾對葉大人……不過真的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只想逃離長興,離得越遠越好,如果在避世之機,還能配合薛大人和葉大人做一點小事,那是再好不過了。」
「你幫賜准和淳樾的,可不是小事。一來我們要幫泰祥興找貨源,二來要查明賜准遇刺的背後原因,都不是容易的事。」
「進了關南道,就沒有我韋知雨不清楚的旮旯,放心吧。」
聽她如此自信,蘇羽茗不禁鬆了一口氣,又叮囑了她幾句后才離開客房。
回自己房間的途中,蘇羽茗的一顆心忽然提了起來,原來此行去關南,還有另外的原因。她還以為自此便可以和葉賜准逍遙人世,原來只是一場幻夢……
正想著,已經到了房間,才進房門,便被葉賜准一把抱住,嚇了她一跳。
葉賜准輕輕皺眉,「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蘇羽茗順勢掙脫他的懷抱,徑自到桌邊坐下,「沒、沒什麼……」
一聽她說話打結便知有事,葉賜准在背後擁她入懷,俯身在她耳邊說道,「說不說?不說我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