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展露端倪(1)
薛沛杒和蕭廷楚正好在這個時候來到,向泓遠帝和蕭雅妃行了禮后便呈上了見面禮,蕭廷楚邊呈邊笑道,「稟陛下、娘娘,這是兄長前些日子在濱州泰祥盛得的一款寧神香,叫『回夢令』,不是什麼稀罕物,只是配這香的一草一料全部產自靖南道本地,而且全都是《神農本草》上有記載的清新安神之物,無毒無害的,比那些海上來的香料更可靠些。更可貴的是這香氣很是淡雅,楚兒想著姑母不喜歡那些氣味濃烈的香料,只是偶爾會用些寧神香,所以便覺得此物合您用,就帶來了,可不到責怪楚兒和沛杒沒拿好東西孝敬您才是。」
蕭雅妃接過盒子看了看便放到一邊,對兩人笑道,「你們有心了,我確實不大喜歡熏香,只是這寧神香倒是少不了,如今你們還記著我這喜好,我高興還來不及,責怪什麼!快,都別站著了,入座吧,來人,看茶。」
泓遠帝在蕭雅妃宮裡也不擺皇帝的架子,如今即使蕭廷秀和薛沛杒在,也比較隨意,順手召幾個內侍把昕王帶下去后便與蕭廷楚和薛沛杒閑聊起來,順道問起蕭鴻鳴和蕭鴻逸兩人的近況,然後又褒揚了蕭廷秀一番,誇獎他比先前長進了,這大半都是蕭廷楚的功勞。這倒把蕭廷楚說的不好意思了起來,紅著臉不敢抬頭。
正誇獎著,泓遠帝忽然話鋒一轉,向薛沛杒說道,「薛愛卿此番入朝,外間都傳說是沾了蕭家的光,其實不然,愛卿在洛安的治理政績朕都是看在眼裡的,外人不了解才往那裙帶關係上說,愛卿無需放在心上。只是,愛卿既已入朝,就要把以往那些脾性都改一改,結黨營私可是萬萬不能再做了,否則國法天理難容,朕也幫不了你。」
薛沛杒連忙起身,出來行禮謝恩,「陛下教諭,臣銘記於心。先時臣年少,不免心浮氣躁、急功近利,這才迷了心智被人利用。所幸陛下隆恩,只是對臣小懲大誡,這番苦心臣當然明白,往後定當知恩圖報,竭盡所能、一心一意為陛下分憂,別無他圖!」
泓遠帝點了點頭,揮揮手叫他入座,蕭雅妃也適時轉移話題,朝自己的貼身宮女安兒說道,「陛下的茶涼了,快去換盞新的來,沏那內務局新採辦的詔紅吧。」蕭雅妃話音剛落,泓遠帝便把她喊住,「不用詔紅,沏盞早春龍井。」
安兒答應后便退下忙活去了,蕭雅妃勸道,「龍井雖是清雅,但是青茶傷脾胃,何苦來。」
泓遠帝牽起她的手笑道,「最近精神頭有些不濟,喝盞清茶提提神,不然就愈加睏乏了。」
蕭雅妃嘆道,「每次您從那邊來就累得緊,臣妾也不好說什麼,但總歸要顧慮下自己的身子才是。」
泓遠帝看她有些吃醋的樣子,越發喜愛,撫掌笑道,「在那邊並沒有做什麼,只是睡著之後好像做了一段很長的夢,怎麼也睡不醒似的。」
蕭雅妃臉一紅,推了推他小聲說道,「晚輩們還在呢,陛下怎麼說起了這些。」
薛沛杒卻笑了,正身向兩人說道,「陛下愛惜娘娘,正是天下丈夫的典範,臣正好向陛下學一學,回去也好營建一下良好家風。」
蕭廷楚卻不屑道,「還說向陛下學習呢,我看你連陛下的半分都學不到,就拿前幾日來說,說是和幾個老朋友應酬,回來后卻面紅目赤,精神亢奮,知道的說你是好友相聚情緒高,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服食了五石散那起歹葯呢!」
泓遠帝一聽頓時覺得不妥,擰眉問道,「如今這五石散竟還在坊間大肆流傳么?」
「陛下明鑒,其實坊間經過整肅后,大肆服食五石散這種不正之風已經剎住了,只是坊間三教九流、人品複雜,不少不法之徒仗著讀過幾本醫術,知道幾味草藥,便整出了不少類似五石散的香料丸藥。這些葯看上去與一般香料丸藥別無二致,混跡其中難以辨別,不少人其實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誤吸誤服了。說來慚愧,廷楚剛所說那回,便是臣一著不慎,吸入了坊間一種名喚『半日閑』的香料,此葯與五石散功效相似,這才鬧出一些荒唐事來。」
蕭雅妃一聽臉色大變,忙正色道,「薛卿你以後可要仔細甄別,此等歹葯十分傷身,可萬萬不能再遭別人的道了。」
薛沛杒連連稱是,轉身安撫蕭廷楚去了。
「半日閑……」泓遠帝沉吟了一會,若有所思。
薛、蕭二人見泓遠帝精神越來越不濟,也不好在寧德宮打擾,於是再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起身告退了,臨走之時蕭雅妃還叫安兒給兩人送上一份見面禮,薛沛杒行禮接過,一看是一個裝幀精緻的錦盒,盒上題著「紫凝香」三字。
蕭雅妃笑道,「說來也巧,我這宮裡也沒什麼稀罕物,這是內務局派給各宮的寧神香,說也是難得的,我便借花獻佛,送你們試試。」
正說著安兒忽然笑了,蕭雅妃扭頭問她笑什麼,安兒回道,「奴婢笑這天下的巧事都到娘娘您宮裡來了,這紫凝香還是內務局從海州薛家採辦來的呢,如今薛大人接了,這不正好回到自家人手上了么?又是一樁巧事。」
一眾人都笑了,薛沛杒說道,「如此說來,臣接了這香倒是合適得很,多謝娘娘美意。」說著便將那盒子湊到鼻尖聞了聞,不聞則已,一聞卻馬上擰住了眉頭。
泓遠帝看他神情不妥便問道,「如何?薛愛卿也不愛這些香料?」
薛沛杒忽然跪下,驚懼道,「微臣惶恐!此香、此香……此香的氣味,與臣前段時間誤吸的半日閑竟非常類似!」
眾人吃驚,蕭雅妃更是驚呆似地看著泓遠帝,不知所措。
泓遠帝倒還算鎮靜,但是劍眉已是緊鎖,沉聲說道,「薛愛卿再留一會,來人,傳張、王二位太醫!」
內侍臣得令,馬上小跑出去,不一會,張太醫和王太醫就背著藥箱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寧德宮,一看眾人俱安,這才鬆了口氣,跪下行禮。泓遠帝話不多說,揮揮手叫薛沛杒向太醫此事。
薛沛杒向太醫解釋了一通,然後打開錦盒,將香料遞給了太醫。張、王二人不敢懈怠,馬上就聞香試香,然後又細心地用冰片等物給自己醒神,如是好幾次后才回稟道,「稟陛下、稟娘娘,薛大人手中的香料,應是坊間流傳的半日閑無誤。」
泓遠帝早已動怒,之前真相未明不便發作,如今自己向來信賴的張、王兩位太醫已經下了結論,頓時怒不可遏,順手抓住案上的茶盞就想往地上摔,但看到身邊的蕭雅妃早已花容失色,又怕再次驚嚇到她,於是生生把那茶盞放了下來,喝令道,「今日此事,隻言片語都不得傳出寧德宮,有違令者,定斬不饒!」
殿門內外的一眾內侍宮女等紛紛下跪答應,泓遠帝又把他身邊的內侍臣王忠叫過來說道,「你,去把內務局給朕仔仔細細地清查一遍,戌時之前將前因後果通通都搞清楚了,稟報給朕!」王忠答應一聲,就要退下,泓遠帝又說道,「都謹慎著點,別鬧得人盡皆知的!」王忠如何不明白他主子的心意?於是連連點頭,行禮退下。
三日後便是晟王冠禮大典,本來大典的前一晚輪到蕭雅妃侍寢,但是泓遠帝以大典前需齋戒沐浴為由並沒有去蕭雅妃處,而是獨自留在自己的業宸宮。
大典當日,整個長興喜氣洋洋,花團錦簇,滿城百姓都聚集在朱雀大街兩側,看著一隊隊押送著賀儀的朝賀使節團在威風凜凜的御林軍騎兵護送下迤迤然進入宮廷,隊伍據說綿延二三十里,首批賀儀入了第一道宮門大業門,最後一批還在長興城外十里長亭。如此盛況,真是十數年難得一見!那朝賀的寶物樁樁件件俱是稀世珍寶,金銀玉器、象牙佛骨之類就不用說了,最新奇的是驃國的賀禮,竟然是一隻吊睛白額、精神抖擻的活虎,關在一隻特製的鐵籠子里,兩邊是六個馴獸師,邊走邊逗弄著那大老虎做些難度奇高的動作,引得眾人嘖嘖稱奇。此活虎據說早已馴化好了,連同那六個馴獸師一起,送給晟王做玩物的。
宮廷外面的已是如此盛況,宮廷裡面就不用說,更是一片珠環翠繞、華彩照人,更兼旌旗獵獵、歌舞昇平,大業國的強大和富足盡顯其中,引人稱羨。
泓遠帝在永和殿接受各國使臣的朝拜並敬獻賀儀,光這項儀式就持續了小半日,而且還沒時間聽使節一一介紹賀禮,只能把賀禮裡面最好的那件拿出來,其他的直接拉去內務局登記在冊,日後再呈報御覽。那隻搞足了噱頭的吊睛白額虎只遠遠地在永和殿外的鸞台上現了現身,然後就直接被送到宮外豢養奇珍異獸的別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