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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知音人渺(5)

  薛淳樾還真低估了張弘毅的能耐……

  不久之後,一則風化醜聞頓時點燃了整個長興的大街小巷——大理寺少卿薛沛杒和儀安郡主,曾在長興郊外的茅屋客棧春風一度……

  薛沛杒有些坐不住了,衝動之下就想提劍去結果了張弘毅,蕭廷楚狠命抱住,才最終把他攔下。

  蕭廷楚也承受著來自蕭家的壓力,可薛沛杒的歷史,她無法改變,而且她也預料不到他與儀安,竟敢突破底線……事已至此,即使她再怎麼糾纏於過往,也於事無補,於是只能強壓心中的痛楚,在薛沛杒面前裝作若無其事。

  可事態的發展,越來越不可控!

  緊接著,儀安的孩子奇兒,竟在一個深夜裡,被擄走了……

  劫匪似乎抱著必死的想法,什麼條件都不談,只要孩子的親生父母帶著萬兩贖金親自來接。

  儀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邁著沉重的步子到薛淳樾府上與他商議營救事宜。經歷過風浪的儀安雖然沉穩了不少,可如今事關自己的親生骨肉,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四肢冰涼,渾身顫抖。

  葉沁渝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焦慮地看著薛淳樾,「要不,我們稟報給陛下……」

  「不!」,還未等薛淳樾回應,儀安便果斷地拒絕,「沁渝……當年,是我母妃對不起你……洛安城郊的那場劫難,雖然我一直未曾與你們明說,但相信你們也能猜到,是母妃一手安排的……母妃生長在官宦世家,知道朝廷極重視自己的顏面,這種事絕不會與劫匪私了,必然會發兵圍剿,傾巢剿滅……你……你經歷過,你該知道,萬一朝廷出兵,奇兒還有幾分活命的可能……」

  葉沁渝緊咬下唇,含淚點頭,小指的傷殘時刻提醒著她那段痛苦的往事,如今儀安的痛苦,她怎會不心有戚戚焉?

  「淳樾……」,葉沁渝此時也慌了神,哀戚地看著薛淳樾。

  「我和儀安一起去,放心。記住,在沛杒那裡你一定要封鎖消息,他要是知道儀安身犯險境,必會不顧一切趕來營救,如果他也現身,那他是孩子生父的事實,就蓋不住了……」

  儀安大驚,睜著淚眼無助地看著薛淳樾,「你的意思是……已經有人懷疑沛杒是奇兒的生父,這場劫難,便是故意要引他現身?」

  「不會有第二種可能。所以,沁渝,你一定要把沛杒穩住,其他該做的事,我已經安排學誠去做,如無意外,對方不會拿到關於沛杒和儀安的證據。」

  葉沁渝鄭重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薛淳樾和儀安便依約到了城郊的奇石淵,劫匪把贖人的位置定在這裡,當真是十足的自信和挑釁。

  「奇兒——」

  看到對方懷裡熟悉的襁褓,儀安終於崩潰,跪倒在地,「我和孩子的父親都來了,贖金也拿來了……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吧……」

  薛淳樾把儀安護在身後,上前一步說道,「銀票給你……別緊張……我和儀安是只身前來,沒帶任何隨從和侍衛……」

  為首之人緩緩舉劍,指著薛淳樾,輕蔑道,「我說過了,要孩子的親生父母來,我再給你們半個時辰,見不到另一位薛大人,孩子就此墜下萬丈深淵!」

  「不——」

  眼見那人把孩子高高舉起,作勢就要往深淵下仍,儀安情不自禁地想要衝過去,卻被薛淳樾狠狠抱住,「別過去,否則你和孩子都活不了!」

  「薛大人,你只有半個時辰,不需要飛鴿傳書嗎?哈哈……」

  薛淳樾定了定心神,冷靜答道,「我就是孩子的生父,不知道你們要等的,究竟是誰!」

  「哼……既然薛大人如此斬釘截鐵,我們就不兜圈子了。實話跟你說了吧,我給孩子餵了奇毒斷情散,此毒之妙在於,即使有解藥,中毒者本身服用也無效,需得生身父母同時服下解藥,再以自己的腕口血喂之,方能解毒!我估摸著,還有半個時辰,孩子就該毒發了,薛大人,您……如果還堅持,那就抓緊時間,和郡主娘娘一起來服用解藥,試試你們倆的腕口血,能不能救下孩子吧,哈哈哈……」

  儀安心頭一顫,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薛淳樾握緊拳頭,青筋暴起,可是心底湧上的,卻是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如果真如他們所說,那他無論怎樣,都救不下奇兒……

  薛淳樾一步步走過去,伸手去接過那個裝著解藥的小白瓷瓶,正要把解藥倒出來——

  「薛大人,我再提醒你一下,瓶子里的解藥,只有兩粒,你和郡主一人一粒,服下后就沒了,所以……三思啊……哈哈哈……」

  薛淳樾握緊瓷瓶,有些微微發抖……

  「嗖——」

  忽然一支利箭飛來,正中賊首的眉心!

  說時遲那時快,薛淳樾一個箭步過去,搶過那人手上的孩子,敏捷地回身,孩子毫髮無傷,仍在熟睡……

  薛淳樾身後忽然飛出幾個黑衣人,往劫匪追殺而去!

  「留活口!」,薛淳樾大吼一聲,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著儀安,轉身便往後撤去!

  「嗖——」

  又是一支利箭!

  可這次,卻是從對方的方向射來!

  眼見利箭就要射穿薛淳樾的後背,儀安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推開薛淳樾,而那支利箭,就這麼狠狠地插入了她的前胸!

  「儀安!」

  薛淳樾被儀安推出幾個踉蹌,回過神來后連忙回身去接住即將倒地的她!

  儀安穩穩地落入了薛淳樾的懷裡,眉頭因痛苦而收緊,胸口那隻利箭,已經貫穿心脈……

  「儀安!你……」,薛淳樾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儀安擰著眉,看著他懷裡的正在熟睡的孩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過了一會後她伸手揪住薛淳樾的衣襟,掙扎的著說道,「沛杒……解藥……」

  「沛杒,對,沛杒!學誠!別追了,快回來!」

  學誠示意幾人繼續追趕,他連忙回防,過來一看才知道儀安受了傷!

  「學誠,馬上飛鴿傳書給沛杒,讓他馬上過來!」

  「二爺?二爺在!二爺就在這呢!二爺!」

  學誠扯著脖子往前喊,只見其中一個黑衣人迅速回身跑來,看到倒地的儀安后,一把扯開蒙面的黑布,把儀安抱回自己的懷裡!

  「儀安……怎麼會這樣……我在……我在……」

  薛沛杒握緊儀安的手,渾身劇顫。

  薛淳樾安排了學訓和學誠一起行動,帶著幾個忠心的好手等待時機營救。薛沛杒看出了端倪,逼問學訓,學訓不得已只能全盤托出,他二話不說就加入了黑衣人的行列,凌晨時分已經埋伏在了奇石淵一里之外。

  「解藥……」,儀安已是氣若遊絲,眉頭越擰越緊,臉色越來越白。

  薛淳樾這才驚醒,連忙把瓶子里的解藥倒了出來,果然如對方所說,有且僅有兩粒……

  一粒餵給儀安,一粒,遞給了薛沛杒……

  薛沛杒不解,怔怔地看著薛淳樾……

  「你給我吃下去!」,薛淳樾怒吼!

  薛沛杒不明就裡,只得接過,一口吞下。

  「手腕伸出來!」,薛淳樾強忍著眼眶的淚水,青筋暴起,狠狠地拉過薛沛杒的左手,拿劍就是狠狠地一劃!

  腕口的血汩汩流出,薛淳樾連忙沾了一點,巍顫顫地往奇兒嘴裡喂去……

  「儀安……該你了……」薛淳樾強忍悲痛,拉過她的手腕,輕輕割了一刀,也沾上些血,往孩子口裡喂去……

  儀安看孩子喝完兩人的腕口血,終於鬆了口氣,重重地倒在薛沛杒懷裡。

  「這是……」,薛沛杒不解,可薛淳樾卻沒再說話,而是輕輕把孩子放回儀安懷裡,自己掙扎著起身,一步一踉蹌地退開……

  最後的時間,留給他們一家三口吧……

  薛沛杒臉上,汗水、淚水、血水,早已混成一團,對儀安的吶喊,已經從震驚,到焦慮,再到哀戚……

  「沛杒……」儀安艱難地抬手,想撫上他的臉,可是卻沒有半分力氣。

  薛沛杒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臉上帶,「我在……儀安,我在……」

  儀安蒼白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一抹笑意,「奇兒……你喜歡嗎?」

  「喜歡!我喜歡!她很像你……」

  「不……她……她像你……」

  「什麼?!」薛沛杒渾身一顫,握住儀安的手劇烈地顫抖,「你說什麼?!」

  「奇兒……是我們的孩子……她的名字,就來自於這裡……奇石淵……我們相遇的地方……」

  「你說什麼……」,薛沛杒睜著猩紅的雙眸,強壓著心中的悲痛,咬牙說道,「為什麼早不告訴我!為什麼……」

  「那一晚,我沒有醉,但我只當我喝醉了……沛杒,你是第一個,如此細心呵護我的男子,你從懸崖邊救下我,然後……我們從夕陽,走進夜幕……你就這麼安靜地牽著馬,靜靜地陪著我……沛杒,我走之後,把孩子交給蘇羽茗和葉賜准……羽茗……她很喜歡我們的孩子……在洛安的時候,她抱著奇兒,都捨不得撒手……」

  儀安的顧慮,薛沛杒明白,這個孩子他一旦領回去,他們的關係就藏無可藏,那現在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犧牲,都白費了……

  「不……什麼名譽、地位,我都不要了,我和孩子回海州隱居……我們粗茶淡飯,安度餘生!」

  儀安聽他這麼說,心裡焦慮,更加牽痛傷口,一口淤血吐了出來,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氣。

  「儀安!我帶你回去看大夫……儀安……」,薛沛杒也知道都是徒勞,可他已經手足無措,完全喪失了心神,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拯救懷裡的愛人……

  「沛杒,聽我一次好嗎……把孩子,交給羽茗……」,儀安揪緊孩子的襁褓,萬分不舍,聲淚俱下……

  薛沛杒悲泗淋漓,強忍心中悲痛,只能重重地點了點頭。

  儀安終於放了心,嘴角溢出了最後一抹笑意,「沛杒,我真的很捨不得你……以前覺得,只要遠遠地看看你就夠了,可現在,我卻覺得不夠了,怎麼都不夠……我想再聽你叫我一次……那一晚……你叫我的……」

  「儀兒……儀兒……儀兒!」

  薛沛杒握緊她逐漸冰涼的手,哀嚎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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