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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昨日重現(3)

  泓遠二十年冬,洛安泰祥興一派喜氣洋洋,掌事雲湘明和文叔忙進忙出,腳不沾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泰祥興在籌備多大的一盤棋呢!

  洛安首屈一指的高端食肆摘星閣,依舊是座無虛席,眾人談論的話題,幾乎句句離不開泰祥興。

  「想不到才區區幾個月,泰祥興和泰祥盛便屢屢錯失商機,反而被鼎泰匯這個南邊崛起的新商行佔了先機,這與他們不久之前風頭正盛的勢頭完全迥異,於理不合啊!」

  「對對,尤其是泰祥盛連續失去三次大商機,蜀州蠶絲、越州青瓷、江南春茶,全部被鼎泰匯捷足先登!這損失估摸著,得有小百萬兩銀子吧!」

  「我估計不止……不過人家泰祥興和泰祥盛估計也不在乎這點錢,不然你們看泰祥興,還心情大好地準備辦喜事呢。」

  「哈哈……對!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喜事,竟勞駕兩大掌事親自忙活。」

  「咳……大戶人家的事,就別那麼上心了,人家泰祥興富可敵國,即使幾番失利,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隨便拔根毛也夠你吃一輩子的,我們就別在這杞人憂天了!來,喝喝喝!」

  「對對……管他呢,咱們喝咱們的!來!」

  摘星閣的喧囂此起彼落,可讓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自己吃了十幾年的摘星閣,是最後一次開門待客了……

  次日,摘星閣便閉門謝客,不久之後直接貼出告示,眾人這才知道名震東都的摘星閣已經易主,新主人東家有喜,準備在摘星閣辦一場閉門的周歲宴。至於摘星閣日後還營不營業,就看新主人辦完周歲宴后的心情了。

  周歲宴那天,除了獲邀出席的嘉賓,閑雜人等近都近不得,摘星閣百步之外都布下了層層帷帳。

  到了宴會那天,眾人才知道,原來這周歲宴的主角,便是泰祥興幕後東家——葉老爺,唯一的掌上明珠,葉大小姐。

  據說葉老爺寵她簡直寵上天,為了給她一個完全不受外界打擾的周歲宴,直接買了下這摘星閣!

  這位人稱九爺的葉老爺也甚是神秘,之前從來未曾露面,甚至聞所未聞,因此坊間傳聞,他是來自新羅的王室貴族,在儲君之爭中失利,不得不隱姓埋名,避居大業。這個傳聞說得有板有眼,連他是何時,於何地,攜帶何信物登陸中原、赴長興面聖都十分具體,讓人不得不信。

  如真如坊間所言,葉九爺來自新羅王室,那泰祥興能在短時間內崛起,還包攬了不少新羅、驃國、天竺、西域等海外諸邦的生意,也就不難理解了。新羅王室向來與大業朝廷交好,與大業傳統的財閥,比如海州薛家、餘杭陳家、洛安秦家,以及長興洛安兩地的皇商等,都素有往來,這樣的人,生意不順遂才怪!

  摘星閣的周歲宴靜悄悄地開,又靜悄悄地散,期間安安靜靜、絲竹不聞,如果不是通明的燈火,都讓人懷疑是否真的有舉行過什麼宴會。

  賓客人數不多,據聞都是泰祥興以及海東道有限的幾位故交,不過長興也來了幾位高官,究竟是故舊還是朝廷特使,就不得而知了,此外,據說掌事雲湘明及其子云海,還從襄州請了些人,總之神神秘秘,外人知之不多。宴會戌時末便已散盡,賓客悄無聲息的踏上歸途,摘星閣輝煌的燭火逐漸熄滅,萬物都歸於沉寂……

  薛沛杒全神貫注地看著搖籃中熟睡的孩子,久久回不過神來。葉賜准最終看不下去了,大步走過來把他揪住,拖出了卧房,一到院子便毫不客氣地將他甩倒在地,怒意橫生,「薛沛杒,我葉家留你夠久了!差不多就行了!你看你整日醉醺醺的,鬍子拉碴、衣衫不整,像什麼話!」

  蘇羽茗連忙把葉賜准拉住,上前扶起薛沛杒,把他帶到涼亭中坐下,又給他斟了杯熱茶,語氣平和地勸道,「如今張弘毅也死了,你再是如此也是徒勞,不如回去吧……」

  一聽到「張弘毅」這三個字,薛沛杒頓時怒火中燒,「騰」地站了起來,狠狠地把茶杯慣到地上,握拳狠狠地砸著石桌吼道,「張弘毅!我只恨手刃此人的不是我!」

  「沒錯,你該恨他!可是他不過是條看門狗,背後的人叫他咬誰就咬誰!你跟這樣的人生氣有用嗎?!」葉賜准大步流星走來,揪住他的衣領,「你在洛安頹廢得夠久了!馬上滾回長興,做你該做的事,別辜負了雲叔傾襄王府舊部之力給你尋來的證據!」

  蘇羽茗擔心兩人又起衝突,滿臉擔憂地把葉賜准拉開,著急道,「都少說幾句吧!即使你把沛杒打死,又有什麼用呢?」

  「哇——」

  屋內忽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三人都愣了,還是蘇羽茗迅速反映了過來,跺腳道,「你看,你們都把孩子吵醒了,好不容易才睡下……要怎麼說你們才好!」說著就一路小跑回去,抱起孩子輕聲地哄著。

  薛沛杒也慌了,整了整亂糟糟的衣衫,伸手想去接孩子,羽茗看他這幅樣子,躲開了他的手,擰眉道,「你看你,又臟又臭的,別把孩子熏到了。」

  薛沛杒看了看自己,終於還是把手縮了回來,「是餓了嗎?我去叫奶娘!」

  「不是!剛才餵飽,哪就餓了呢!唉,你們不懂帶孩子,只知道亂著急,有什麼用呢?儀安走了之後,孩子經常從睡夢中驚醒,都說母女連心,我猜她是知道的……所以才會經常受驚……」,羽茗邊哄孩子邊自語,一說到儀安,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於是背過身去,假裝去找杜鵑一起安撫孩子,不想再撩起薛沛杒的傷情。

  薛沛杒聽著孩子漸漸停歇的哭聲,仰脖灌完壺裡的酒,再將酒壺輕輕地放到桌子上,唯恐瓷瓶刺耳的碰撞聲驚擾到孩子,寵溺說道,「我本來就打算陪她到周歲,父母兩個,總該有一個陪她過周歲才是……我明天便走,是時候回去,陪陪儀安了……」

  長興

  王伯當不再提襲爵的事了,又提了一個新的請求,自請到皇家道觀昊天觀修行,為國祈福。

  帶著侯爺的名號去皇家道觀修行,擺明就是自抬身價,為王書霖組建勢力鋪路。

  在德妃的推波助瀾下,這份聖旨很快便頒布了,朝廷還為王伯當舉行了一場莊嚴隆重的赴任儀式,舉國皆知。

  大理寺少卿薛沛杒回京,當日便提了份緊急奏報。洛安青陽觀住持元貞,被控於十年前謀害當時的候任住持弘真,證據表明,長英侯王伯當,是謀殺案的實際策劃人,並一手實施了謀殺。

  元貞的供詞已經簽字畫押,弘真摯友弘勤保存了兩人往來的所有書信,當中脈絡清晰地記述了元貞及王伯當與他的相處細節,原原本本印證了元貞的供述,人證物證具在,大理寺請旨立案調查!其子王書霖,身為大理寺少卿,明知其父罪行,隱瞞不報、知法犯法,褻瀆大理寺威嚴,一併請旨查辦!

  這份奏章不脛而走,泓遠帝知道的時候,長興和洛安兩都,已是街知巷聞。此時距離長英侯盛大的赴任儀式不過三五天,萬民同賀的盛況還歷歷在目,如此強烈的對比,讓老百姓過足了八卦癮,茶餘飯後,盛談不衰!

  偌大王朝,威嚴掃地!

  泓遠帝氣得當庭砸了奏摺!百官噤聲……可王書霖卻展現出與眾不同的淡然,似乎早有預知般從容出列,跪地請罪,自請革職入獄,其父當年的罪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出了事不喊冤枉不求饒,還主動請罪!王書霖這一舉動簡直震驚全朝。

  韋應時有些緊張,握拳良久,終於還是選擇了沉默。

  詔書一下,元貞和王伯當,難逃一死,王家被抄,王書霖貶為庶民。

  王書霖再也沒有留在長興的資本,只能離京另謀生路,臨行之前,他找到薛淳樾。

  「王家此難,皆是咎由自取,我沒有任何怨懟之心,只求……能再見柳絮一面……」

  薛淳樾緊握雙拳,關節泛白,恨不得一刀結果了王書霖,「你還有臉來求我?!」

  王書霖眼睛盯著地板,抿唇不語。

  薛淳樾看他這幅不死不活的模樣,更加生氣,上前就是一拳!

  王書霖摔倒在地,嘴角溢血,可他依然平靜無波,淡然地拭掉嘴角的血跡,「父親生我養我,二十多年的恩情……我不能棄他不顧,張弘毅和真陽子……不得不死,就當我報答他二十餘年的養育之恩。」

  「那儀安呢?!她就該死嗎?!」

  「這件事由始至終我都一無所知……如果我知道,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無話可說。」

  「好,儀安的事,你事前不知道,那柳絮呢?你父親逼走柳絮,再指使真陽子和張弘毅殺她滅口,這些,你可以說開始之時並不知情,可是當長離出現在京城的時候,你該知道了吧?!你現在還有臉去見她?!」

  「是我對不起她……薛大人,此番離京,我身無長物……父親結下了不少恩怨,我……我不知能活到幾時……柳絮是我唯一的牽挂,求你,讓我見她最後一次!」

  「王書霖,枉你也是洛安世家,難道不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宮裡的妃嬪是陛下的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么?!」

  「薛大人,你有辦法的,即使你沒有辦法,那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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