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修行

  竹林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秦燁半坐而起，回身望向竹林掩映之下的小徑，忽然之間，那小徑後邊猛地竄出一個碩大的黃毛身影，一下將他撲倒在地！

  「汪汪，汪汪汪！」

  秦燁本就累得乏力，被那黃毛身影齜牙咧嘴的腦袋湊到近前，噴了一身口水，卻一時掙扎不開。

  「喂，死狗！」

  「還要不要吃肉骨頭了？」

  那來的正是大竹峰田不易愛犬大黃，此狗模樣雖土，但活的年生久了便自生通了人性。一聽秦燁說起肉骨頭，當即便把秦燁放開，跳到旁邊歡快地轉圈，一面朝著秦燁吠叫，催促他動作快些！

  大黃這傢伙，由來便欺軟怕硬，試問現在大竹峰上，除了全然不敢招惹的田靈兒，還有誰比秦燁更好欺負？大黃在之前便喜歡捉弄於他，哪怕秦燁躲到後山去，它也輕易地循著味兒找來。

  為了不讓大黃耽誤自己做功課，秦燁無奈之下只得與它同流合污，幫它從杜必書的廚房中偷來大黃最喜歡的肉骨頭。一來二去，他們兩個倒是熟絡起來，大黃每日上午跑來後山，也不再捉弄於他，單是為了那根肉骨頭。

  秦燁到竹林蔭蔽處拿出一個灰布包裹之物，解開外面一層布，裡面便是一根肉厚多汁的鮮美骨頭。大黃見了狗眼發亮，一竄過來便奪走那骨頭，歡快地埋頭便啃。

  「笨狗！隨便丟塊肉骨頭，就把你給收買了？」

  秦燁笑罵著，使勁用手揉搓它的腦袋，大黃也毫不在意，此時當然以啃肉骨頭最為緊要。歇息一陣，秦燁恢復了力氣，大黃也把肉骨頭啃得差不多了，卻還是捨不得丟掉，兩個一起自後山下來。

  午膳之後。

  宋大仁正色對秦燁道：「師弟，今日便由我護持，你且開始首度修行吧。打坐冥思，需要靜心凝神，放空身心，方能物我皆忘，與天地同息，至此才能感悟到天地之氣。」

  秦燁盤膝居於床榻上，神色肅穆。

  後山「太極洞」供給門人修行，但進入其中需要把「太極玄清道」修行到「玉清三層」方可。那是因為「太極洞」中，有大竹峰前輩先人布置了「聚靈」法陣，內里靈氣較之外界更加充沛，過早置身其間，不利於打下堅實修道根基。

  在宋大仁指點之下，秦燁意守於心，儘力讓自己放空心靈，而後感知天地自然。與此同時，也需要按照入門法訣中記載吐納之法，控制自己的呼吸。秦燁初次修行，不由自主便專註於吐納呼吸，心神之間也頗多雜念，無論如何也無法遁入空寂之態，更別說感悟天地自然了。

  「師弟。」宋大仁叫醒閉目冥思的秦燁。

  「大師兄？」秦燁疑惑地睜開雙眼，卻見宋大仁不知何時手上捧著一本簿冊。宋大仁將簿冊遞給秦燁，說道：「你若是一直無法擯棄心中雜念，可以先學此咒。此乃道家《凈心神咒》，研習頌讀，可使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不若先試一試吧。」

  「是，大師兄！」

  秦燁接過那簿冊，翻開來找到《凈心神咒》，此咒咒文並不長，寥寥二三十餘字。秦燁先看了一遍，而後開口輕聲誦讀：「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凈，心神安寧……」

  讀完一遍之後，秦燁心中似有寧靜之感。他不由歡喜，便又通讀一遍，而後再一遍，他誦讀的聲音也隨之越來越洪亮，原本閉目之後紛繁生擾之雜念，也在此咒文之後，慢慢平復。燥亂的心靈中，如同有一渠清泉，汩汩清流溢滿心中，而後變得平靜無波。

  那是一種頗為奇妙的空寂之感。

  秦燁先前因為誦讀咒文生效而起的歡愉感覺，也在此時平復下來。三五遍之後，秦燁將咒文經書放下，向平靜地向大師兄宋大仁點了點頭，隨後自然而然的閉上雙眼，調整呼吸以法訣吐納之法，開始運功而行。

  兩個時辰，仿若眨眼便逝去。

  宋大仁再度叫醒了他。

  「師弟，你今日感覺如何？」宋大仁道。

  初次修行，秦燁自然沒能一步登天，便至感悟天地自然之地步。但他心中頗為高興，因為他隱約之間，好似抓住了某種訣竅。那並非是一種思索之後想出的辦法，而是本能間自然而然生出的感悟。

  「大師兄，兩個時辰就到了嗎？」秦燁意猶未盡，「我感覺好像才過了短短一瞬間呢。」

  宋大仁笑著道：「如是看來，你修行狀態十分不錯，料想一兩個月里，你就能達到『通感』之境，真正感悟到天地之氣，邁入修行正途了！」

  宋大仁離開之後，秦燁也從修行中退出。

  修真神秘面紗，一點一點向著他揭開，那種感覺讓人為之痴迷，但他卻必須控制住自己。修行感悟天地自然，於神魂壓力最大，若是神魂無傷時，以其自然放鬆便可恢復，但秦燁卻不能如此，過度給神魂施加壓力，不僅會影響其自然而愈，更甚者會引發嚴重後果。

  秦燁再是心心念念，也只得等待明日。

  一時無事，他便又到庭院中，拿起上回未完的木雕，慢慢琢磨起來。

  第二日，宋大仁準時而至。

  有了昨日經驗，秦燁自也輕車熟路，捧起經書念誦咒文。三遍之後，心神安寧，秦燁再度於空寂之間閉目，調整呼吸之法吐納起來。

  如是修行，一直持續了半月。

  秦燁對那種空寂之下的本能感覺，越發清晰，好似觸手可得那般。宋大仁在秦燁修行漸入佳境之後，為他帶來一件特殊的沙漏。

  那沙漏高約一尺余，經調節之後，斗中沙礫漏盡，剛好兩個時辰。沙漏右側連接一個精巧裝置，上置渾圓精鋼滾珠，下連一片玉石之磬，當沙礫漏完之後，承載滾珠之橫隔傾斜，使滾珠滑落，敲擊玉磬，便有悠揚清脆之聲傳開。

  聲音不算大，卻有一種特殊清越之穿透力，正好能夠將沉浸修行之中的秦燁喚醒。

  「師弟，」宋大仁道，「離開之前，最後有一件事情，我定要告知於你：本門修行貴在循序漸進，腳踏實地。如若貪功冒進，只怕貪心不足，反有大禍。成與不成，原是命中注定，不必強求。如邪魔歪道，異端邪術，欲求不滿皆欲速成，最後多半遭受天譴，可憐可悲。你要小心了！」

  秦燁為其正經語氣所攝，心中凜然，連忙稱是。

  是夜。

  秦燁淺睡之後，便即清醒，而後了無睡意。

  他自床榻起身，步入庭院。

  抬頭仰望，夜幕里明月偏斜，但距離天亮時間還早。四下里萬籟俱寂，蟲鳴鳥叫也都靜寂無聲。淡淡月光下，天地之間，此時彷彿只有他一個人了。秦燁站定，恍惚間心裡有了莫名感悟，他無法言說那種玄妙，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此時或可開啟修行。

  ——也許，可以把修行時間改在凌晨？

  一念至此，秦燁心中便有一種感覺促使他如此而為。

  於是他將玉磬沙漏取來，放置在庭院石桌上，而後自己選定石桌邊的地面，盤膝坐下。《凈心神咒》早已記憶熟悉，當即閉目凝神，開口輕誦，三遍之後心念自凈，順著吐納之法運行，不知從何時而起，一種玄妙之感籠罩於他，仿若置身於溫暖泉水之中，周遭天地，俱都變得真切。

  那便是，天地自然！

  如此，便是宋大仁所言「通感」之境，無處不在的天地靈氣，此時如同溫暖的泉水包裹著他，秦燁已然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它們的存在了！但此時秦燁心中空靈靜寂，無悲無喜，仍然不間斷的運行吐納之法，刺激周身之竅穴。

  與以前不同，隨著秦燁吐故納新，天地靈氣似有牽引，緩慢地發生了變化。

  此時明月西沉，群星隱匿。

  天際黑暗之間，隱隱似有光亮。

  在這天地自然陰陽交泰之際，隱隱一道紫氣東來，仿若福至心靈那般，秦燁驀地感覺一股從未體驗過的舒適感瀰漫周身，卻是從竅穴里傳來一股溫潤充盈之能量。仿若酷暑里渴飲一杯冰涼泉水；又如寒冷黑夜生起一堆溫暖篝火。周身竅穴，在秦燁吐納法訣運轉下張開，而後牽引天地靈氣自竅穴之中納入，完成了修行的第一階段——「引氣入體」！

  鐺~！

  清越玉磬之聲，打破沉浸修行的靜寂。

  秦燁睜開了雙眼，天邊黑暗之中，一縷光亮綻放開來。他有過片刻怔然，等回過神時，想起此前之事，秦燁驀地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好像已然打開竅穴，完成「引氣入體」了？

  乍然有此驚喜，秦燁猶自不敢相信，一時患得患失，忍不住再度嘗試了一下，果然已能操控周身竅穴，吸納天地靈氣！因為神魂之故，秦燁不過淺嘗輒止，激動之下，他不顧時間尚早，徑自跑到大師兄庭院，把睡眼朦朧的宋大仁叫了起來。

  宋大仁初時淡然，在聽清秦燁所言內容之後，驚訝萬分地道：「師弟，你說你已經達到『通感』，甚至都能控制竅穴，引氣入體了？」

  秦燁興奮地點頭！

  宋大仁吸了一口氣，道：「怎麼可能？」

  連忙穿好衣物，拉著秦燁出門，又回到他的庭院，看到外面石桌上擺放的玉磬沙漏，宋大仁這才知道他把修行時間改到了凌晨。

  「師弟，你且再試試看！」

  雖然因為神魂之故秦燁不能修行過久，但若平日只是放開竅穴簡單演練，倒不在此例。秦燁按捺住激動心情，讓自己平靜下來，能夠控制竅穴之後，那種發乎身軀本能的感覺，可以讓他快速進入修行之中。

  親眼見到秦燁張開竅穴，果真牽引天地靈氣入體，宋大仁驚得瞪大了眼，隨即卻是發乎內心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