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有無閣
「師父！」
「弟子懇請師父准許弟子，能出入『有無閣』參閱典籍！」
有無閣，大竹峰儲藏諸般術法以及歷代先祖手記、心得之處。其名取自「無為天地之始，有為萬物之母」，以天地一切之創生自「無」而始、萬物根本自「有」而生，代喻修行之道「從無至有」而又浩瀚無垠，以期鼓勵後輩戮力進取之意。
不過，雖然有無閣卷藏包羅萬象，乃是先祖遺留的瑰寶，但田不易卻沒有輕易開啟給一眾弟子借閱。除了底層遊記、修行心得之外，其他諸般秘術更是束之高閣，除非修行能讓田不易滿意，否則不會輕易傳下。
之所以如此而為，田不易也有個中無奈。
大竹峰第八代弟子中，能叫田不易勉強滿意的，唯有宋大仁一人。何大智雖然突破到「御物境」，但近幾年表現卻頗有些後繼乏力，其他弟子更不必說，修行了數十年之久，卻連「玉清四層」都未曾達到！
以他們目前實力，正當埋頭苦修以期打破桎梏，而非貿然進入有無閣，讓那其中諸般奧妙秘法，引得失了定性，反倒好高騖遠，不肯腳踏實地。沒有「太極玄清道」真元法力作為支撐，任何奧妙道法，再如何修行也不過是空中樓閣！
修道路途何其漫長，其間所能見到的繁華誘惑更是數不勝數。愚笨之人知道自己愚笨，不敢妄作他顧，一心只走自己的路途；而聰明人卻能看到路邊繁華，走出條條岔路，最後走得更遠的，反倒是專註一心的愚鈍之人！
田不易知道自家弟子並無那般驚才絕艷之輩，只得替他們做了選擇，用強制之法，讓其專於一心，走堂皇正道。
——除非真正被他放棄了，才會傳他能學會的一些道法，由著他去！而大竹峰眾弟子，所學道法除了「太極玄清道」，便只有兩個平日用得上的適用道術，想來便是田不易看似漠視外表之下，仍未放棄幾個愚鈍弟子的修行。
不過今日秦燁拜見之下請求，卻又與別人不同。
兩年以來，秦燁修行速度讓田不易大喜過望，他之前還有些疑慮怎地神魂受傷，反倒修行進度不減。不過在秦燁兩年修鍊到「玉清三層」之後，田不易便不再考慮此事，反倒隱隱期待起來。
——受神魂之累尚且能有如此成就，若是百年之後，秦燁傷勢痊癒，豈不要一飛衝天？
反正這期間，秦燁修鍊「御物」，會比不過其他人，還不如先修著術法，等傷勢恢復，自可乘風而上。再有田不易此前思索過秦燁未來之路，因此他提及進入有無閣，田不易考慮之後，便同意下來。
「有無閣中俱是我歷代先祖留下之瑰寶，老七，為師為你開啟禁制，你可以抄錄，可以閱讀，但不可將其帶出閣去，知道嗎？」
秦燁心中激動，忙道：「弟子知道了！」
田不易看他一眼，又道：「有無閣一層中，以記錄神州浩土諸般誌異、見聞為主，也有許多『丹道』、『煉器』一類心得手札，似『神煉御物』、『陣法』、『道術』等修行法訣，俱都只記其名。你若能通讀，正可增添你的見聞閱歷，至於真正習練的話，為師需要你突破『御物境』，方才予你法訣。」
秦燁聽出了田不易言下之意，答道：「弟子定會腳踏實地，不敢好高騖遠！」
「嗯，」田不易滿意地點點頭，道，「那你且去吧。」
秦燁行禮，而後恭敬退下。
你道他為何忽然急切間，想要去有無閣？
原來近些日子裡，秦燁總會在入眠之後，夢到那座白玉塔。初時他以為只是意外，可接連許多次「意外」之後，那便定然是有所緣故了。秦燁還道脖子上掛著的「通天白玉塔」有了反應，悄悄躲在房間度入真元試探，然而真元入內，卻是泥牛入海，半天聲息也無。
此事不便與他人言說，秦燁自己困擾許久后，想起大竹峰收錄諸多卷藏的「有無閣」，這才有今日求請進入「有無閣」的事兒來。
有無閣，作為大竹峰藏書之處，也修建於後山，正靠在距離「太極洞」不遠之處。自外面觀之，有無閣正是一座寬敞的三層樓閣，閣樓外有青石地基以及雕花欄杆，地基之前的平整空地上鋪就整齊青石板，石板上面安放了一座古樸而高大的香爐。
雖然看來平平無奇，但有無閣四周卻有無形禁制陣法守護。
若是不得其法貿然闖入，輕則吃些苦頭，重則直接被無形禁制滅殺！此處無人看守，但真正防護之力，在整個大竹峰都是最為嚴密的。田不易為秦燁開啟了禁制，他手持玉符后，可以進入到有無閣一層。
走入有無閣範圍之後，因為玉符之故，秦燁未曾觸髮禁制。但置身其中，他還是敏銳的感覺到四周平平無奇處，有著一股讓人鋒芒在背的肅殺之感。秦燁忍住心中好奇，繼續往前，途徑那座巨大香爐，發現其中竟有絲絲縷縷的煙霧飄飛而出，一股淡然寧靜的氣味撲面而來。
秦燁正奇怪時，忽地前面地基之上，有無閣大門「嘎吱」一聲，竟是從內往外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那人也一眼看到秦燁，驚訝片刻，隨即微笑著走來：「小師弟，你來有無閣做什麼？」
那人正是秦燁四師兄何大智。
秦燁更加奇怪他怎會在此，問道：「四師兄，你怎麼在這兒？」
何大智笑了笑，回身指向有無閣打開的門后，放置在一處的掃帚、抹布以及雞毛撣子等物，道：「師父知道我喜歡看書，便將平日清掃有無閣的任務交給了我。」他看到秦燁手上的玉符，略微羨慕地道：「你求到了師父的玉符？能一直呆在閣內看書的話，得有多麼幸福啊~！」
秦燁一時語塞，想了想道：「那四師兄，要不要我們一塊兒——」
「哎，別！」沒等秦燁把話說完，何大智便先自拒絕了，「我們都知道師父的意思——修行道路紛繁複雜，可供選擇之路何止百千條？我們一旦選定了一條路，便要持之以恆去走，莫要為其他路上的繁華誘惑遮蔽了眼睛。有無閣內諸多先輩留下的典籍、心得能讓人看花了眼，可師兄我已經選擇好了路，自然不能多顧其他。」
何大智停頓了一下，又笑著道：「至於一層那些傳記、誌異乃至九州風物之屬，師兄借平日掃灑之機，也能慢慢看完的。」說到此處，何大智卻是深深地看了秦燁一眼，別有深意地道：「小師弟，你雖然受神魂之累，但這兩年的修行表現我們都看在眼中——你的道路，註定會比我們幾個更加寬敞悠遠，切記莫要東張西顧，選差了！」
原來何大智是在如當初大師兄告誡他那般，同樣告誡秦燁，修行務必踏實而專於一心。秦燁心中感動，解釋道：「師父讓我來有無閣閱讀卷藏，增添見識閱歷，也只是開放了一層禁制而已。道法術訣我都沒有達到挑選的實力呢！」
何大智笑了笑，道：「那你便慢慢看吧。一層的卷藏，師兄雖說不是都看過，但大多也有印象，若有疑惑時可以來問我。」
「多謝師兄，我記下了！」
何大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身到有無閣把掃灑工具都收起來，而後離開了此地。秦燁目送何大智離開，自言自語地道：「原來四師兄一直負責有無閣的清掃，難怪每隔幾天總會有一段時間找不到他。」
回想了一下何大智方才一番話，秦燁整理思緒，然後方才走到有無閣前，推門而入。
有無閣一層頗為寬敞，四面牆壁皆有窗戶，外面光線自窗戶蒙紙上透入，把整個一層廳內都照得通亮。其間四下里，分別安置了幾十個高大書架樣式的儲櫃，上面滿滿當當地擺放著一本本或舊或新的卷藏典籍，材質也各不相同。有獸皮的，有紙張書籍的，甚至還有不少厚重的竹木書簡。
秦燁粗略估計了一下，這一層里的卷藏，怕不下有幾千卷典籍！雖然秦燁見過更加震撼的場景，但以有無閣一層規模，在修真門閥之中已是一等的傳承積澱了。最讓秦燁讚歎的是，大竹峰有無閣，僅是青雲七脈之一而已！
然而等秦燁真正開始閱讀有無閣典藏，卻又讓他無比頭疼了，緣由在於此方世界，畢竟乃是修真煉道之所。平日里諸多修士皆以修行為要，除了少數極為重要的術法口訣會單獨成書記錄，其他心得、見聞、誌異乃是尋常術法，都統統合在一處，記錄到一本書籍之中。
那些卷藏典籍包納萬象不假，卻都分散在各自的叢書之中，每一本典籍的區別，竟是以各個留書之先輩不同而區分。試想哪一位留下典籍卷藏的前輩高人，會沒有涉獵其他內容？
故此秦燁翻閱典籍，想尋找「煉器」相關資料，好不容易從前輩手札里尋到了，不料講了幾頁之後，卻又話鋒一轉，說起了歷練見聞。又或是秦燁剛讀到極為有趣的異域見聞，乃至某次驚險歷練經歷，卻在緊要處止住，下一頁又變作了某種煉丹法門，直到秦燁往後翻了許久，才在某次回憶記錄里，尋到之前見聞或是歷練之後續。
如此閱讀體驗，讓秦燁頭疼萬分，只覺所有典藏總結而來，竟是一個「亂」字！不過為了尋找與法寶器物相關的信息，他也只能耐著性子看下去，此後每日下午，他幾乎都要用許多時間在有無閣中閱覽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