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突破
大竹峰廚房。
杜必書手上動作一滯,滿臉驚訝錯愕,聽了秦燁之言,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老七,你剛才說什麼?」
秦燁無奈,只得再重複一遍:「六師兄,我剛才說——我應是僥倖突破到玉清四層了。」
杜必書瞪大了眼,猶自難以置信地道:「你竟,突破到『御物境』了?」不過這回他沒讓秦燁再重複一遍,而是神情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最後搖頭感慨:「真是讓人意外啊,師父不是說你受神魂之累,修行速度比起常人,至少慢了一倍么?你這樣都叫做『慢了一倍的話』,待你傷愈,豈不得飛上天去?」
嘀咕一陣,杜必書心緒平復,接受了秦燁突破的消息后,心中又不禁為他感到高興,手上菜刀一丟,走過來便用力拍了他一掌,笑罵道:「行啊,老七!知道你厲害,沒想到居然這麼厲害,把咱們一應師兄全都甩到身後去啦?」
秦燁連忙謙虛地道:「六師兄,我也是僥倖罷了!」
杜必書擺擺手:「好啦,我們還不知道你嘛?每日一大早便起來修行,幾年來何曾斷絕?對了,」杜必書奇怪地道,「你既然成功突破,不向師父師娘稟報,卻來我廚房做什麼?」
秦燁解釋道:「六師兄,我平日受師父師娘,以及諸位師兄的關照已久,今日僥倖能突破,也有諸位師長之功勞。我想著自己身無長物,不如精心為大家準備一桌膳食,聊表平日關切之謝意!」
杜必書嘴角一抽,說道:「你要真想謝我們,別來廚房才是正經!」
秦燁尷尬地道:「六哥,雖然我做菜不行,幫個忙還是可以吧?您放心,這回我絕不掌勺!總行了吧?」
杜必書不信地道:「當真只是切菜和擺盤,不爭掌勺?」
秦燁保證:「絕對不爭!」杜必書思忖片刻,暗想,若師弟不爭掌勺,總不能如此也會影響到飯菜滋味吧?當即便點點頭,答應下來,同時再度重申了一遍:「你說的啊,不許掌勺!喏,今日早膳是這些飯菜,你且先處理一下吧。」
其實若不論滋味,杜必書還挺欽佩小師弟做菜時的標新立異。他也曾嘗試過學習把飯菜做得更精緻些,但不知為何,始終覺得相比小師弟所做,差了一些東西。
杜必書自是不知,他與秦燁相差的並非其他,而是受限於世界跟閱歷,在處理食材以及最後的擺盤之上,杜必書缺少了一些靈巧的應對與想象力。秦燁廚藝天賦幾近於無,但他前生所見甚繁,眼界大開之下想象力便比杜必書更豐富,再有木雕技藝鍛鍊出的審美,自是能讓菜肴呈現出精緻特徵——
咳,雖然這並不能拯救菜肴根本的滋味也就是了。
用膳廳。
田不易踱著八字步,雙手背負身後,慢慢走進廳內。在他那一把大木椅上坐下之後,順手拿起手邊筷子,卻見長桌兩側眾人的目光都看著他,不由心中奇怪,說道:「都愣著做什麼?吃飯吧。」
宋大仁等端起飯碗,扒拉幾口沒有伸出筷子。
田不易沒注意到這點,不過當他把筷子伸出之後,目光落到長桌上那一碟碟精緻菜肴,動作忽地一滯。
那些菜,看來居然頗為熟悉。
精緻膳食風格,頓時與某次深刻記憶重疊。
「嗯哼,」田不易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去,說道,「你們且吃罷,為師今日感覺身體有些不適,沒什麼胃口。」
「撲哧!」
幾個定力差些的弟子,看穿田不易此舉緣由,忍不住笑出聲,但在他危險目光看過來時,連忙又竭力忍住,忍得頗為幸苦。秦燁更是心中憂傷,落寞神情溢於言表,他道:「師父,今日弟子只是幫忙切菜,具體烹飪還是六師兄在做。」
「哦?」田不易愣了一下,雖有些尷尬,但好在定力不凡,面上不動聲色地道,「為師忽然覺得,為求身體早已康復,多少吃一些也好。」
一眾無良師兄明顯鬆了口氣,又想起先前師父謹慎模樣,無不埋頭雙肩抖動,伸手夾菜的動作也難以維持穩定。田不易夾起一塊筍段,小心嘗了一下,果然還是往日熟悉的味道,沒有那次記憶深刻的古怪,頓時放下心來。
聽得弟子那邊動靜不絕,甚至笑聲都壓抑不住,田不易不悅地看過去,冷冷地開口道:「老六,何事如此開心,不妨說來大家都聽聽?」
杜必書心底一顫,分明感覺到一股刺激地殺氣,忙道:「師父,弟子、弟子只是一時失態——」
田不易哼地一聲,卻不想就此輕易地放過他。這些不肖之人,還有沒有一點尊師重道之孝心?
「老六,為師記得已經有許久未曾親自考較你修行了吧?唔,這倒是為師的不是了。」
「師父!」杜必書大急,身上都驚出汗水,「弟子、弟子——」他心念急轉,尋求破解「危局」之道,別說,急切間還真讓他想到一點,「師父,弟子是為小師弟高興呢!小師弟今日特地來廚房幫忙,乃是因為想要感激師父師娘以及諸位師兄平日之照料,另外,小師弟今日正有要事稟報師父師娘!」
杜必書毫不猶豫將秦燁推了出來。
果然,一聽今日早膳乃秦燁特地參與準備,田不易注意力便被轉移了。不止是他,其他師兄也是此時才知道秦燁有事宣布,都一齊把目光看向了他。
師娘蘇茹也好奇地開口:「小燁,你有何事要說?」
秦燁本來想要等眾人用完早膳,再公布自己修行突破之事,沒想半途被六師兄以擋箭牌之勢拋出來。不過他倒沒有拆杜必書的台,放下碗筷,恭敬地對田不易、蘇茹說道:「師父、師娘!弟子僥倖,應是突破到玉清四層『御物境』了!」
用膳廳中,忽地一靜。
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驚訝之色,唯有早已知道的杜必書鎮定些,但眼中仍有些感慨之意。靜默許久,反應過來之後,宋大仁等一應師兄無不歡呼出聲,距離最近的呂大信更是隔著杜必書抓著秦燁,一連疊地道:「真的嗎,小師弟?」得到肯定回答后,呂大信為他高興,道:「你可真厲害啊,小師弟,竟是走到我們這些沒用的師兄前面了,不錯不錯!」
「好了。」田不易淡淡地瞥了高興得失態的弟子們,對秦燁說了聲「不錯」,便揮手道:「先吃飯。」宋大仁、吳大義等連忙穩住心神,道了聲「是」之後,端起飯碗繼續吃飯,同時也在心中感慨,果然不愧是師父,心性修為便是自己等難以企及的,此等喜事在他老人家看來也只是尋常。
眾人之中,只有最熟悉田不易的蘇茹,觀察到田不易那不住上翹的嘴角,以及用膳以來就盯著眼前一碗菜不停地夾,便知道他此刻心中怕是無比高興——自何大智突破到「御物境」以來,大竹峰多少年沒有出現一個爭氣的弟子了?若在無人處,不必擺他那嚴師架子,恐怕早就忍不住大笑起來了!
蘇茹失笑地搖頭,從另一個菜碟中夾起一份菜,放到田不易碗中。
「也嘗嘗這個菜吧,畢竟是小燁的一番心意。」
用完早膳之後,杜必書開始收拾長桌碗筷。
其他師兄們則全都圍攏而來,與秦燁熱切地說話,有好奇確認地,有問詢修行的,也有為他激動一個勁兒誇讚的,不過所有師兄都在最後,一齊為他修為突破而祝賀。
「小燁!」
蘇茹走過來。
「師娘!」秦燁連忙回答。
「你先隨我來,你師父和我正有話與你說。」蘇茹說道。
片刻之後,守靜堂上。
秦燁殷勤地為師父師娘斟茶,才開口道:「師父師娘,不知有何事指點弟子?」
田不易端起茶盞,微微吹了一下,輕啜一口,目光落到他身上:「老七。你能在此時便突破至玉清四層,為師頗為欣慰。」方才他已經親手驗證過,秦燁體內真元充盈,含而不露,正是玉清三層「煉精化元」圓滿后質變之境。「不過,突破到『御物境』雖然可喜,但那僅是修行途中第一步罷了。修行之道,猶如溯流行舟,不進之下便是後退,你切莫有了一點成就便竊喜自滿,妄自尊大,失了謙虛謹慎之心!」
田不易嚴師做慣了,雖然心中喜悅,但也難得說出純粹誇讚之言。能以神魂傷損拖累之下,修為精進至此,秦燁無疑是一塊無比罕見之良才美玉,甚至單以資質而言,神魂自愈后的秦燁,絕對稱得起一句「天縱之才」!
也正是因為如此,田不易喜悅過後,更為秦燁之未來擔憂,試問璞玉不琢,如何成器?
秦燁倒是明白田不易苦心,當即恭敬地道:「師父指教,弟子銘記於心!」
田不易見他態度甚為誠懇,心懷大慰,只是板著一張臉仍未改變,說道:「你可知我大竹峰弟子,凡是突破到『御物境』,便需下山遊歷,增長見識之餘也可藉機尋找合適材料,鍛鑄屬於自己的法寶!既然你現在修為足夠,那麼——」
「不易!」
田不易正待說話,卻讓蘇茹開口打斷,她道:「此事莫若暫且延後,小燁雖有不俗真元法力,術訣道法乃至年紀閱歷盡皆不足,就這般讓他下山的話,我並不放心!」
「師娘!」秦燁本來聽得可以下山遊歷,心中便是一動,誰想蘇茹開口,似有反對拒絕之意,當即便想說自己願意下山遊歷。
誰想蘇茹一番話讓田不易皺眉之餘,陷入思索,蘇茹更是不待秦燁回答,便笑著對他道:「好了,小燁。你先去吧,歷練之事且容我與你師父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秦燁無奈,只得拱手行禮,道:「是!師父師娘,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