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術訣

  何大智把玩著手中「江山筆」,整理思緒之後,緩緩開口,也將自己對其理解說出。對比秦燁之言,兩人回答里各有異同之處,然後是大師兄宋大仁,再者又是其他幾位師兄,也有一一把心中理解講述而出。

  庭院里,一時陷入安靜地思索之中。

  同一個問題,眾人看待卻大有不同,若輕言誰對誰錯,眾人之中無人能夠判斷。不過在見解碰撞之後,眾人里有思索的,有恍然的,有疑惑的,也有喃喃自語相互印證的,但頗為明顯的是,眾人均有不少收穫。

  吳大義思索片刻,也提出一個問題。

  這回秦燁沒有主動先答,而是看向宋大仁。大師兄笑了笑,沉吟片刻,便開口講出自己的理解,然後所有人也都再度一一回答一遍。如是往複,幾乎每個人心中都有或多或少平日修行積累下來,未曾向別人請教之疑惑,有些或是高深晦澀,有些又頗為簡單,只是一時入了迷障未能看透。

  以此「論道」形式探討修行,在大竹峰弟子之間,居然還屬首次。不過半日時間仿如一瞬而逝之後,大家對這種敞開心境闊談論道之舉無比贊同,都覺得獲益匪淺,連師兄弟之間的情感也似親密了不少。

  懷揣諸般感悟,在最後離開之前,三師兄鄭大禮問出了一個心裡的疑惑,他道:「小師弟,我見你將每日修行,都放在天光未放之凌晨,可是有何緣由嗎?不瞞你說,我也嘗試過早起一兩個時辰修行,但往往一兩日後便疲睏神乏,反倒影響修行。」

  言下之意,秦燁經年累月如此修行,精力竟不會覺得睏乏?

  對此,秦燁一開始也並未在意,還只道是修行者精力遠勝於人,即便每日凌晨修行佔據了不少休息時間,但對於精力並無妨礙。他也在修行中途變換過幾次練功時段,不知為何,總覺得別處時段練功,沒有凌晨時那種空靈與專註。

  直到在有無閣中,秦燁看到一位先輩隻言片語提及的理論,方才有所恍悟。於是秦燁便把那個理論說了出來:「三師兄,我選擇凌晨修行,的確有所緣由,也是有無閣中一位大竹峰先祖手札記載為我解開的疑惑——先祖言,『黑夜退卻,白晝降臨,天地陰陽交泰之際,有紫氣東來』。」

  其他師兄見秦燁提及先祖手記,都駐足而聽。

  「其中『紫氣』為何物,我也不知。」秦燁說道,「不過先祖言語中稱其為『天地祥瑞,自然之道』,幾年修行下來我也覺得大有裨益,便沒有更改修行時段,想來是習以為常了吧。」

  三師兄鄭大禮若有所思而去。

  修行之士,多是寂寥的。

  當所有人各自散去之後,便只剩獨自一人面對天際夜幕的明月。

  輕輕吹一口氣,把黑節竹雕刻半成品些許竹屑吹去。一抬頭,秦燁便看到掛在庭院之外,好似近在不遠之處的那一輪寒蟾皎月。他早已熟悉了它,它那清輝如水的光芒輕撫在身,或許也早已熟悉了秦燁。

  例行練手之後,秦燁吹滅了燈燭,回到房間里。

  閉目入睡之前,秦燁回想著今日恩師傳授的法訣。五行術法在修士之間無比常見,不過整個神州修真界中,五行術法威能能與「道源五行訣」媲美的,只是鳳毛麟角,更毋須說超越它的了。

  師門傳承在修士求道旅途中無比重要,便如秦燁,算上真實年紀在修真界也是後輩而已,卻能展露修行天賦之後,便被賜下如此無上法訣,為修行打下無比牢固的求道之基。

  相比之下,師門傳承薄弱的散修之士,為求一門合適法訣甚至需要耗盡半生心血,也未必便能如願以償。

  「水行訣」與「木行訣」道法自是截然不同,不過入門第一階段倒是一模一樣,那便是催動真元,衍生五行之物。何謂五行之物?水行術法便是水,木行術法便是木靈之氣。

  道法與劍訣乃是全然不同的。

  雖然青雲門四大劍訣中,「神劍御雷真訣」也有引導駕馭雷霆之威的能力,但那卻被看作是劍訣而非道法,是有緣由的。道法比起劍訣,施展條件會更加繁複,需要「訣、咒、法」三者合一,方能御使。劍訣則不然,只要仙劍在手,便能迅捷地使出類比五行法的威能來,因為青雲門「神煉御物」強化靈寶仙劍與其主之間的聯繫,藉助法寶之威,可以略過道法三要素之中的「訣與咒」。

  便如秦燁師尊田不易,御使仙劍「赤焰」,輕易便能用出「火行訣」中道法威能,也正是因此,青雲門主修「神煉御物」之外,有許多弟子都修習了「道源五行訣」,因為實在好用。

  秦燁情況有些不同,他在短時間內,無法修習「神煉御物」這等對神魂壓力頗大的法訣,學習道法便需要一步一腳印,將「訣、咒、法」三者都修行精通,才可以使用道法。

  等到他道法修成,自也可以煉製相應屬性之法寶,以便加持道法威能。他乃是道法先成,而後以法寶為輔,與主流御物一道先修靈寶,然後再駕馭道法並不相同。

  且回到「水行訣」與「木行訣」道法之上。

  秦燁要修成這兩種法訣,需要先學會對應法訣的「手訣」、「咒文」,然後再配合施展之「法」,以真元源泉,就能用出道法了。別看修行繁瑣,五行訣還是最為基礎之法,若秦燁要修鍊道門威能更強的「五雷咒」、「金光咒」之類,會有更多繁複階段。

  尤其威能最強的「五雷咒」,不僅需要「訣、咒、法、契、印」,在修鍊過程之中還要冒著危險採集雷電雲氣做輔,使天地雷法與自身相契,方才有可能修行成功。

  如是繁瑣之下,才造成青雲門千年之後,主修道法者少,修行御物劍訣者眾。畢竟,四大劍訣已然天下絕頂,若非必要何須棄置康庄大道走另一條不確定之路?

  回顧道法之後,秦燁本待便睡。

  不過腦海里,卻止不住冒出另一道法訣來——那是得自通天白玉塔中,一面玉板的法訣,名為「啟靈訣」。

  秦燁得到道法傳授之後,再看那法訣,發現它比道法要素少了一個「咒文」過程,也只有一個頗為怪異之手訣,唯獨真元運轉之法,無比複雜奇特,甚至有些顛覆他剛學到的「五行訣」。

  然而讓秦燁無奈的是,這一道修行起來註定無比艱難的法訣,卻是一道無法對人使用的靈訣,因為它真正施用的對象,竟是人類之外的異獸!

  ——元武界御獸宗,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秦燁心中想著,一面沉入睡眠之中。

  白鶴悠悠,鴻雁復返。

  大竹峰前山林木樹葉枯榮,又泛發生機。

  一轉眼之間,又過了大半年時光。

  在這大半年裡,秦燁勤修道法不綴,終有收穫,「水行訣」、「木行訣」儼然成功入門,已經能夠真元運轉,而生五行「衍物」。

  除此之外,大竹峰另有一件重要之事不得不提,卻是最受眾人寵愛的小師妹田靈兒,在修行一兩年來修為大進,竟是以好不遜色秦燁之資那般,如今已經修到「玉清三層」,開始「煉精化元」,轉化積累真元的階段。

  秦燁估計了一下,若小師妹修為精進不停,恐怕會成為整個大竹峰唯一一個仍在做入門弟子功課時,便突破到「御物境」的人!

  如此資質,不愧是修道世家,當真天資過人、驚才絕艷!

  為這,近來師父田不易臉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師娘蘇茹也傾注更多心思在教導田靈兒身上,讓一眾師兄們暫且鬆了口氣。

  其實吳大義、鄭大禮等修行很少有過懈怠之舉,畢竟秦燁以及現在的小師妹田靈兒,給了他們莫大壓力。但壓力再大,也不可能每個月都能有明顯進步吧?修真煉道,又不是請客吃飯那般簡單!

  吳大義等早在多年修行中認清,自己等修道資質只是尋常,欲求所得唯有堅持不懈而已。

  剛走出門,庭院外的迴廊里,秦燁碰見了住在隔壁的杜必書。

  「哎,師弟,早啊!」

  杜必書打過招呼,拉住秦燁道,「你來得正好,幫師兄個忙,師兄還得去準備早膳,此事交給你正好合適!」

  秦燁一陣無奈。

  打從道法入門之後,一眾無良師兄便盯上了他,把他當作便利的勞力使用。就如眼下杜必書,便拉著秦燁來到庭院。在他院子里入口右側靠牆的位置,擺放著一口厚實的陶土大缸,乃是平日儲水,用以澆灌院落中翠竹青松以及其他植株景觀之用的。

  杜必書道:「喏,師弟,就拜託你了!」

  秦燁深呼口氣,搖頭將腦海中怪異的感覺拋開,心裡想著就當是熟練道法了,向杜必書點了點頭。而後踏前一步,在那陶土大缸面前站定,手掐法訣,真元運轉之下輕念咒文:「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隨著咒文念完,秦燁手訣一指,真元順勢鼓盪而出,便見那陶土大缸之中洶湧地漫出水源,汩汩之上,以肉眼可見之迅速充盈了整口大缸,水都快要漫卷而出,秦燁方才收法而立。

  杜必書滿意地點頭:「師弟,多謝了啊!還別說,你這法訣用處可真大,每日里起碼得節約多少打水的時間啊?」

  秦燁一時無言以對。

  杜必書忙著澆灌庭院花草,與他匆匆說了幾句便把他丟在一邊。秦燁只得告辭離開,每走兩步,前面庭院探出一個腦袋,正是四師兄何大智。一見到秦燁,何大智頓時眼中放光:「哎,老七!還真是巧啊,來來,到師兄這兒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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