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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人人平等

  元淮拱手道:「見過國主,龍院長。」

  唐佑將卻並沒有立刻應聲,盯著已經把手放下來的元淮看了一會兒后才道:「你見到寡人,果然不跪。」

  元淮抿了抿唇沒說話,唐佑將繼續道:「不光不跪,就連這禮,行得也很是敷衍啊。」

  元淮搓了搓手指,抬頭道:「國主,想要我跪?」

  唐佑將未說話,旁邊的侍者已經怒道:「大膽,面見國主,不可無禮!」

  唐佑將揮了揮手,笑著道:「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麼不跪。」

  「因為人無貴賤。」元淮坦然道。

  也不算坦然,她就是被這個世界壓著一口氣,想發泄一下罷了。

  「人無貴賤?」唐佑將手上的棋子隨手扔到桌子上,似乎是有些火氣上來了道,「那你的意思是,寡人和天下萬民,沒什麼不一樣嗎?」

  「人和人當然有不一樣,但這個不一樣,和貴賤無關。」

  「哦?那和什麼有關?」

  「和對社會的貢獻有關,」元淮說完頓了頓,還是解釋道,「遊俠義士,懸壺醫者,濟世清官,自然和山間匪徒,巷間流氓不一樣,明君賢相和未對昭明做過什麼的我也不一樣。」

  唐佑將大概懂她的意思了,想了想后還是說道,「可正是因為寡人的血脈,寡人才能成為國主,成為明君不是嗎?」

  元淮不打算挑戰世襲制的制度根本,只是歪頭道:「一陣風吹過來,樹上的花瓣紛紛揚揚,有的落到了案牘之上,酒杯之中,有的落到了淤泥之中,難道花瓣之間還要分一個貴賤嗎?」

  「可外界都說,寡人是天命所選之人。」

  元淮有些上頭了,想也不想地回道:「命中注定的,才是最不值得炫耀的。」

  唐佑將似乎是被她噎住了,怔怔地看了她好大一會兒才郎聲笑了,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棋盤道:「會下棋嗎?」

  元淮搖頭:「不會。」

  誰知道你們下的是圍棋還是其他什麼棋。

  唐佑將遺憾地放下來棋子,對著龍煦道:「這丫頭還真跟你說的一樣大膽啊。」

  龍煦只是一笑,換了個坐姿道:「她這小腦瓜裡面,裝著的東西可奇怪著呢。」

  唐佑將起了興趣,想了想又問道:「寡人問你,你覺得昭明,還有哪裡不好嗎?」

  元淮眸子暗了暗,搖頭道:「我對政治一竅不通。」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唐佑將不滿道,「怎麼,還有你不敢說的事情?」

  「不是,」元淮抿唇道,「只是我想,我覺得不好的地方,不只是昭明,這個世界,應該不管哪裡,都是這樣。」

  「你說說看?」

  元淮戳了戳自己的心口道:「不自由。」

  「什麼意思?」

  「昭明的律法,可有惡意殺人,傷人,欺壓他人的刑罰?」

  「自然。」

  「嚴格執行了嗎?」

  「什麼?」

  「我見過的所有普通人,或者說是所有弱者,都活得小心翼翼。」

  唐佑將沉默了一瞬,元淮卻似乎想到了什麼,繼續說道:「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怕惹了修士不開心,也怕惹了有地位的人,修為低一些的人害怕招惹了修為高的,也怕招惹了什麼門派組織。」

  「如果能夠查出來,每天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無人伸冤的弱者一定是個驚人的數字。」

  「他們不敢做錯事,不敢說錯話,誠惶誠恐,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所有人都默認了當施害方更強地位更高的時候,殺害和欺辱是合理的,能夠站到受害者一方的人寥寥無幾。」

  「當人的強權壓過律法的時候,世界就開始畸變了。」

  元淮咬住下唇停下來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想法,只沉聲道:「所以,這裡不自由。」

  她討厭這樣的世界。

  唐佑將盯著她沒說話,就連龍煦和嚴醉也震驚於她說出來這樣的話。

  龍煦沉默了一會兒后問道:「那你覺得,怎麼算是自由?」

  元淮在心裡想了許多,想不畏強權,想不卑躬屈膝,想自由談笑,最後說出來的卻只是簡單的一句:「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生而平等,行知平等,法權平等,量刑平等……

  大殿上再次安靜下來,唐佑將的眸子在黑夜裡蒙了一層陰影,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元淮拱手道:「國主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白淵便告退了。」

  被召見這件事太突兀了,她倒是對嚴醉的身份有些好奇起來了。

  唐佑將盯著元淮看了許久,才揮了揮手。

  沒有人知道今天唐佑將都想了什麼,宮人們只知道那一夜,華昀殿的燈火徹夜長明。

  第二天就開課了。

  元淮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牆邊的竹筐,裡面扔滿了凌亂的紙張,她隨手將竹筐收起來,把小司淵和阿白送到了嚴醉那裡,反正她的師哥不用上課。

  今天早上好像沒發生什麼事情,也就是她走到一半的時候下雨了而已,還好她隨身帶的有傘。

  更令人欣慰的是,她在學習細調靈力的時候學會了用靈力帶走物體上的水分。

  學生按照年齡和修為分天地玄黃四個階段班,基本上班上的大家年齡和修為都差不多一個階段的,但是到了元淮這裡就不太行了,楚藍稍微考了她一些東西之後,把她安排了最高班。

  按照這種學院安排,她一年就能畢業了。

  元淮的目標就是畢業的時候進入四乘。

  上課的地方在一處半山腰,操場大的地方有聽課的學堂,還有大約用來比試的空地。

  元淮只能感嘆一聲有錢真好。

  天字堂的學生並不多,天成學院更多的學生還是聚集在三乘左右的地字堂。

  元淮到的時候大約三十個單獨的案牘和坐墊只坐了幾個人,她一進去就能夠明顯感覺到屋子裡氛圍的變化。

  她也不太在意,挑了個臨著院子的角落就要走過去,一上台階看到的卻是站在隔風的幕簾旁邊的唐承。

  後者今天穿了白色的窄袖長衫,衣服上綉著鶴紋,頭髮用白玉簪和銀冠挽著,露出來如玉的面龐,看著她的目光中帶著些驚愕。

  雖然和他有些過節,但元淮還是在心裡贊了一聲帥哥。

  然後略過他在他身後的位置坐下,開始翻看桌子上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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