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三皇子不信佛，是因為昭帝不喜歡佛，但是葉皇后信仰佛道，小孩子有驚人的直覺，三皇子雖然最喜歡葉皇后，讓他敬佩、愛重的人確是是昭帝。昭帝不喜歡三皇子太過依纏葉皇后，三皇子在記事之後，總是一副穩重的做派，等到三皇子啟蒙之後，母子相處的時間少了，父子的相處時間卻多了，昭帝朝政繁忙，卻是每天都要抽出時間考校三皇子的功課，因此三皇子的行事處世隨了昭帝。

  對於苗苗的提議，三皇子有些半信半疑。

  「應該是有用的吧。」苗苗有些拿不準道，「我看曾祖母、二叔祖母、三叔祖母、四叔祖母、大姑奶奶、二堂嬸……」苗苗扳著手指數著，「每天都要去小佛堂拜拜的，正房裡還有神龕呢，經常去潭柘寺啊、紅螺寺啊去敬佛，上次四叔祖母娘家弟弟的三媳婦說是生了個兒子，給四叔祖母送福蛋，我就聽到四叔祖母跟人商量著什麼說是要去紅螺寺還願，說紅螺寺的香火很靈驗。所以，我想應該是有用的吧。」

  「那我們就去紅螺寺吧。」榮哥兒拍著手，也有了主意，「盂蘭節也快到了，那些寺啊廟啊會舉辦廟會，讓爹爹帶我們去，就偷偷去佛前拜拜。」

  榮哥兒一臉興奮，苗苗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就這麼辦，我去求爹爹，爹爹最疼我了。」

  比起苗苗和榮哥兒還帶著孩子氣的天真，三皇子是對現實很早就有殘酷的清醒認知，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他是皇子，是小孩子，就會圍繞他轉的，想要得到什麼，就得自己想辦法去爭奪，哪怕手上沾上無辜之人的鮮血也不例外。而且，謝譽說的輕描淡寫，三皇子很明白，這是昭帝的意思，他根本去不了出不了小湯山別院的大門。

  三皇子搖搖頭，打斷苗苗和榮哥兒的建議，「不用了，謝叔叔是不會讓我出這個院子的。」

  苗苗雖小，生的聰慧機靈，從三皇子的神色中猜出了什麼，輕輕的拍著三皇子的肩膀，努力的安慰道，「那沒關係啊，我們可以拜月神娘娘啊，月神娘娘會聽到我們的心愿，然後皇後娘娘就會好起來了。」

  「對啊對啊，皇後娘娘是月神娘娘。」榮哥兒高興的拍手，「我們現在去拜拜。」

  「哎呀，」苗苗拉住榮哥兒，「太陽還沒下去呢，要等月神娘娘出來了才行。」朝三皇子和榮哥兒擠眉弄眼的，「等奶娘睡著后，我們就去拜。」

  「那樣？有用嗎？」三皇子有些遲疑。

  「當然有用啊，」苗苗對此深信不疑，拉出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玉佩，「這是皇後娘娘給我的，我上次生病的時候送給我的，我帶上了，病就好了。」

  之前苗苗不幸染上了天花，情況很危急，連太醫都說沒救了，葉皇后讓人把自己自小佩戴的玉佩送給了苗苗，沒想到苗苗卻挺了過來。

  聽到苗苗說起這事，榮哥兒也點頭贊同，「月神娘娘很厲害的！」

  龍鳳胎是有奇妙的心靈感應，苗苗生病的時候，榮哥兒也不好受，榮哥兒和苗苗在傅氏肚子里爭爭吵吵，出生后也是一對歡喜冤家，沒有片刻安靜的時候，鬧得厲害了，傅氏要把兩人分開，偏偏又不肯分開。苗苗染上天花后，還是兄妹自出生以來第一次分開，等苗苗病好之後，之前喜歡跟苗苗爭來爭去的榮哥兒也開始事事依著苗苗，兄妹倆的感情也更好了，好的有時候連謝譽都忍不住吃起醋來。

  三皇子也有影響，眼睛也亮了不少，心裡頭也有了期盼。

  「那，晚上，我們一起，好不好？」三皇子畢竟還是孩子，夜深人靜的、又獨身在陌生的環境中，還是免不了有些害怕。

  「當然，我肯定要陪著你啊。」苗苗一臉的認真。

  榮哥兒也不甘落後，忙表決，「我也一起。」

  三個孩子便彼此勾著各自的手指立誓。

  果不其然，當晚，趁著守夜的謝忠家的和幾個丫鬟睡著之後，三皇子和苗苗、榮哥兒偷偷的從床上爬下來，三個人不敢點燈，榮哥兒抱著夜明珠，靜悄悄的打開了房門。

  謝忠家的覺淺，聽到動靜就想起來，看著榮哥兒抱著夜明珠，也不敢驚動，還按住了被驚醒的小丫鬟。

  墨黑的夜空被缺了一角圓月亮鋪上了一層淺淺的、幽幽的光亮，似乎是隨意灑滿了天空的星星給平靜的夜晚增添了幾分俏皮與活力。

  「哎呀，忘記拿墊子了。」榮哥兒有些懊惱，準備去屋子裡拿墊子。

  苗苗拉住了榮哥兒，「別去，萬一驚動了裡頭的人就不成了。」

  「那要怎麼拜月神娘娘。」榮哥兒有些發愁。

  「哎呀，就這樣跪，這樣顯得我們虔誠，月神娘娘聽到了，肯定會加倍保佑皇後娘娘的。」

  「是嗎？」榮哥兒有些半信半疑的，作為世家子弟，他自來就有些小潔癖的毛病。

  「那就這樣。」三皇子率先跪了下來，直接拜起來，心中默念，「求月神娘娘保佑我母后，讓她早點好起來。」

  苗苗見狀，也跟著跪了下來，雙手合十，默默的祈禱。

  榮哥兒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看苗苗，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之後，才下定決心，學著三皇子和苗苗也祈禱起來。

  時間不緊不慢的過去了，比起小湯山別院的悠閑、輕鬆，京師里的形勢確實一日比一日嚴峻，之前在朝堂上為了西北變亂之事還爭執不休的朝臣們也都個個閉上了嘴，不敢多發一言，恨不能在殿上能掩去自己的存在，免得突然被昭帝點名，一句話不對，輕則一頓仗責，重則全家性命不保。

  素來自古眼前一日三餐為生計奔波的京師里的尋常百姓家也敏銳的嗅到的氣氛的不對，菜市口血腥一日濃重一日，連著原本仗著膽兒大的閑人混子們最近都避著菜市口一帶。

  不過，也有好事，起碼最近京師里搶劫鬥毆等瑣事事兒少了不少，就是八大胡同老鴇們也只能私下抱怨那些個貴族世家的子弟，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滴一個個都不出門，弄得他們生意都不好做了，明面上還不敢露出來。

  順天府尹這段時日過得是即糟心又安心，安心的是，最近事兒少，糟心的是，聖上啥時候能恢復正常。

  素來有些弔兒郎當的平王最近臉崩得緊緊的，他已經沒有閒情逸緻去說玩笑話了，連著幾日沒休息好，眼珠上布滿了紅血絲，更讓他心驚膽戰的是，他面前的昭帝，神色平靜得好像最近攪亂滿京師風雲，讓所有人都不安的並不是他。

  哦，不對，殿上還有兩位神色如常的人，是隱林的領主諸葛長風，以及諸葛清，諸葛長風的長子兼首席弟子，也是諸葛長風最驕傲的繼承人。

  要說隱林，是江湖最神奇的門派了，能人異士輩出，素來隱為人知，據說隱林是鬼谷後人所創立，隱林並不是以血脈為傳承，以能者居之。傳承歷練極為殘酷和嚴苛，諸葛清已經通過了歷練，是被認定的隱林下一位領主。也因為隱林能人太多，很容易影響天下，歷來為各朝所忌諱，一直暗中絞殺，隱林幾度差點消失。及至大周創立者成帝時，因年幼得了隱林的教導，又得了隱林的襄助得意創立大周王朝，雙方便立下了契約，大周皇室停止對隱林的截殺，讓隱林真正隱於世，隱林暗中輔助大周皇室。

  諸葛長風可謂是一位能人，琴棋書畫、諸子百家、騎射武學、堪輿盤算等皆通，最為拿手的是醫毒雙絕，是被先帝蓋章確認的。

  「所以說，皇后所中之毒，你也解不了嗎？」昭帝淡淡的問到。

  「臣雖破解了此秘葯的配方，但其中有幾味葯是若羌王室所有且罕為人知，臣曾派人去西羌人部落搜索，得知這幾味葯已經不存於世，微臣只能想法子試試其他藥材能否代替。」

  隱林領主是朝廷正一品的官位，新領主是要得到朝廷冊封后才能成為隱林領主的，當然，這個冊封是不會宣告於人前，是作為密檔記錄在冊。

  「多久能研製出來。」昭帝在強忍心中越來越旺的心火。

  「臣不知。」諸葛長風沉默了一下，很誠實的回答。

  「皇后還能撐多久？」好一會兒之後，昭帝淡淡的追問。

  「至多三四個月，」諸葛清拉了拉諸葛長風的袖子，搶先回答，「皇後娘娘有孕已滿六個月，臣每日診脈，確定娘娘腹中龍胎安好，並未有中毒跡象。照說母體中毒，胎兒會有影響，但對皇後娘娘腹中龍胎來說，幾乎是奇迹。此秘葯毒性霸道，雖有鎖魂玉護著娘娘的命，能讓皇後娘娘支撐到現在確實是娘娘意志堅強，皇後娘娘想平安誕下龍子。臣不能保證，待皇後娘娘生產後能否保住皇後娘娘的命，生產本就極其耗費精力。」

  平王有些訝異的看向諸葛長風和諸葛清這對父子，這父子，怎麼一個比一個說話還直接，不過比起太醫院的那些說句話要盤算個三四遍要討喜多了，他喜歡。

  在似乎經歷了很久的靜默中，昭帝才開口了，聲音中有掩蓋不住的澀然與瘋狂，「要是放棄皇后腹中胎兒，保住皇后的希望會不會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