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隆重而熱鬧的寧王壽宴以禁衛軍圍住圍場作為結束,太子被刺殺,事情如此鬧得如此之大,皇城司和大理寺、刑部、督察院齊齊出動,原本還想離開圍場的貴人們一個個安靜如雞,便是寧王也不敢再依仗身份頤指氣使。
畢竟太子還未回宮,消息便傳到了昭帝耳中,昭帝自然是震怒不已,當即就命禁衛軍圍住圍場,所有人禁止出入,皇城司、大理寺、刑部、督察院的人很快就到了圍場,開始了大排查。
匆匆趕回平王府的平王看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平王世子,再看著李玄驊包紮好的受傷手臂,面沉似海,散發著一股凜冽氣勢。
平王妃眼眶紅紅的抬起頭,看到平王時,眼淚唰的落了下來,平王走到平王妃身邊,握著她的手,刻意軟和了聲線,當說出的話還是硬邦邦,「放心,我不會放過害我們兒子的人的。」
平王妃雖然性情柔弱,畢竟是侯門嫡女出身,做了多年王妃,人生也經歷了不少的起起伏伏,眼界並不同於一般內宅婦人,湊到平王耳邊,壓低了聲音,「小六說,刺客是沖他們去的,太子是好意。」
平王身子一僵,作為皇城司司主,他就想的更深遠,動作溫柔的扶著平王妃坐下,「你好生照看胤兒,我帶小六進宮。」
平王妃身子一顫,雙手緊緊的捉住平王的手,面色倉皇且懷疑,「四郎,你……」
「你只需記得,我會護住你們母子的。」平王目光沉沉的落到躺在床上的平王世子身上。
平王世子的傷勢很嚴重,傷到了關鍵處,雖然葉先烝做了急救,但是失血過多,派來的太醫們都隱晦的告知了平王妃,平王世子的真實境況,怕是不太妙,能不能活下來,端看天意了。
平王回府之前,他已經知道平王世子的情況。他可能就只會有李玄驊這麼一個嫡子,他必須要保住他的命。
平王安撫了一番平王妃之後,直接帶著李玄驊離開了房間,出了院子,平王直接吩咐人將於夫人的院子以及三個庶子給看管起來,同時還吩咐人去看住於氏的娘家。
在去宮裡的馬車上,李玄驊一直很沉默,在進了宮門后,李玄驊開口了,語氣懷疑,「於家沒這麼大的本事能與寧王府勾結,刺客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圍場,那是一早就計劃好的。」李玄驊腦子很靈,不然也不能入了太子的眼,平王府在京師的勛貴名門中名聲並不太好,畢竟皇城司那是一個讓人聞之色變的機構,多少朝臣折損其中,李玄驊他很清楚,平王府所結的仇怨太多,多得是想讓平王府垮塌的人。他思前想後的了許多,分析了許多人與事,寧王和於氏自然也是排在其中,但不是他最主要的目標,畢竟寧王不是蠢人,不可能在自己壽宴和地盤上鬧事,而他的三個庶兄,還入不了寧王的眼。他想的是寧王府其他的人動的手,緣由他還沒想明白。
畢竟慈恩院的事情,目前還是隱秘。
「凡事不要想當然,往往你以為不可能的恰恰就是事實。」平王看著李玄驊,眸子中有隱藏的驕傲,比起性情寬厚溫和的平王世子,其實他更喜歡膽大心細、調皮倔強的李玄驊,所有孩子中,李玄驊才是最像他的,不論外表還是性情,只是李玄驊比起年輕時的自己,更加朝氣爽朗活潑,少了自己的沉默與安靜。
平王進殿的時候,太子也在,殿內彌散一股古怪而沉默的氣氛,便是李玄驊也敏銳的感覺到了,昭帝和太子的雖然面容平靜,還是透出了細微的不和的不悅。
平王倒是神色慣常,將來意簡單的表達了,昭帝看了一眼太子,太子抿了抿唇,帶著李玄驊離開。
到了東宮,太子直接把李玄驊安排在了他常住的房間,準備離開的時候李玄驊抓住了他,太子挑眉,李玄驊難得露出了脆弱的表情,「三哥,能不能等我睡著了再走?」
太子看出了李玄驊揭開堅強調皮的表面,露出的內里的驚慌、擔憂與不安,於是坐到床邊,替李玄驊拉上被子,「睡吧。」
李玄驊乖乖的躺好,眼珠轉來轉去,最後落到太子身上,低低道,「我四哥,應該會好的吧。」
太子握住李玄驊的手,側開臉,不然面上的複雜落入李玄驊眼中,也沒說話。
李玄驊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陷入了沉睡中。畢竟年紀小,一天經歷的太多事情,情緒上的大悲大痛,到底是有些撐不住。
太子聽著李玄驊平緩的呼吸聲,定定的看了他好半晌,許久之後,才站起身來。
太子出了殿,劉康在殿門口守候著,忙跟了上去,小聲道,「殿下,快三更了,您該歇歇了。」
「我出去一趟,按慣例來。」太子丟下這一句,喊了元一箭,然後元一箭出現,抱著太子上了屋頂,然後消失在了夜色中。
留在原處的劉康氣得直跺腳,沒法子,他還是得替太子打掩護。
睡夢中的謝碧沢似有所感的突然睜開眼,聽到了屋頂上方的細微動靜,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掀開茜色綉山水圖的床帳,抬頭看了屋頂,看到了太子的臉,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一會,直到謝碧沢覺得脖子酸才低下頭,就要縮回床上,太子急忙開口,「苗苗,我有事於你說,你上來陪陪我,好不好?」哀求意味明顯。
謝碧沢本想狠下心拒絕的,畢竟之前她也把話說明白了,可她到底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回想起白天的那一幕,最終還是軟了下來,披上了衣裳。
寧王府的圍場,京師里的勛貴世族幾乎都去了,便是出了刺客刺殺太子這件大事,皇城司、刑部等到底不好得罪太多人,盤查沒問題的幾乎都放回去了,對於像是安國公府、護國公府、濟寧侯府等朝中炙手可熱的府邸,基本上都沒過問,反正寧王府的一干還是圈在圍場,而寧王府也被禁衛軍給圍住了。
回到蘭園的謝碧沢也是滿腹憂慮,她也很擔心平王世子,平王世子真的是很好的人,又擔心寧安郡主,也是折騰了好久才睡著。
謝碧沢沒有驚動守夜的侍女僕婦,躡手躡腳的開了房門,人剛站好,還沒來及反應就感覺被人抱起,一陣目眩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站在了屋頂。
謝碧沢沒有看太子,其實她還有些尷尬,事情也要回到幾天前。
太子想謝研表明了他對謝碧沢的心事之後,本來是想把先把心思藏好,等有了萬全之策之後,再想謝碧沢表明心思的,結果被謝研的一句「我娘在給苗苗相看人家」給破了功,最終還是沒能按捺住,當天晚上就跑去找了謝碧沢,也是在屋頂之上,在兩人冗長的閑談中,太子始終沒能沒能把到了嘴邊的話說出口,原因無他,是謝碧沢一直在轉換話題。
「……從前我都不知道枸杞葉還可以入菜,只以為枸杞子能做枸杞銀耳湯之類的,枸杞葉只用油鹽加蒜瓣、生薑翻炒即可,味道極為不錯,等那天殿下過來用膳,我讓廚房準備了給您嘗嘗……」
太子本就是聰明絕頂之人,謝碧沢幾次轉換話題,他是明白了謝碧沢的意思,他這是被拒絕了,但這般輕易放棄就不叫太子了,人生難得遇到中意的女子,自然是要牢牢的死死的抓住,這是他從昭帝身上學到的。
「你之前都是叫我阿煦的,怎麼今天叫我殿下,聽起來怪怪的。」太子直接打斷了謝碧沢,目光灼灼的盯著謝碧沢。
謝碧沢微微不自在的低下頭,溫婉一笑,「那都是從前不懂事,畢竟我現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殿下與我畢竟身份、男女有別,我以後還得多注意些,以後怕是不能陪殿下這般閑談了,畢竟人言可畏,這也是我想與殿下說的話。」
「苗苗,你知道的,我心悅於你。」太子定定的看著謝碧沢,直接將心中的話說出口,「我想娶你做我妻子,我們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你可願意?」
謝碧沢心一顫,心中的石頭落了地。
謝譽回府後,找了謝碧沢,直接將心中所猜想告知給了謝碧沢,表明他的態度的同時也是濟寧侯府的態度,濟寧侯府不會成為外戚之家。
也是在謝譽這番直白的話語中,謝碧沢也隱約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亦對太子動了心,從前不曾察覺而已。謝碧沢是個聰敏的女子,在沉默中將自己的心事深藏了起來,原本她以為自己能把這份青絲給斬斷,可是沒想到她來不及掩蓋好自己,太子便找上來了。
在太子沒有開口之前,謝碧沢可是用盡了全部心思才沒能露出她心中的一絲一毫的跡象,可是太子直白而熱烈的告白,讓她的所有努力一下子全然崩潰。
謝碧沢忍了忍,最終眼淚還是流了下來,她抬頭看著太子,認真的回答,「殿下,您很好,可您不是我的良人,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