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平王想要抽開被於夫人抱著的腿,那知被於夫人抱得緊緊的,本身因為過於沉痛的平王也沒有多少氣力,加上他現在實在不願看到於夫人,給了陳檢一個眼色,陳檢早就看於夫人不慣了,直接就是一腳,陳檢雖是文臣,但也是有幾分功夫的,加上用了勁,於夫人不僅一腳被他踹開,反而還飛出了好遠,吐出了好大一口血。
李玄明這下站不住了,他跑去扶起於夫人,對著陳檢怒目而視,恨不得殺了陳檢,氣勢洶洶的指著陳檢,對平王控訴道,「父親,您就是這般看著一個卑鄙低賤的下人來欺辱您的長子嗎?這難道不是在打父親您的臉?父親,不管如何,兒可是您的長子,是平王府的長公子。」
平王實在厭煩透了到了這般境地,李玄明還在挑撥離間,他看著他曾經也寄予厚望的長子李玄明,發現此刻的他是如此的陌生,他似乎從來沒有看明白過這個孩子,當然,還有他曾經一心一意護著的於夫人。到了如今,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過去的事情無法再挽回,他只願自己不要一錯再錯,昭帝說的對,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為了大局,他不能再心軟。
平王悲憫的看著李玄明,悲痛難掩道,「所以,你才要想方設法的除掉世子和小六,王妃已然不能再生,憑藉陛下對我的愛重,好為你謀取世子之位,是與不是?」李玄明面色一僵,平王的話說中了他的心思,連於夫人和兩個庶子也安靜了下來,平王凄然一笑,「我從來不知道你的野心如此之大,我不止一次的告誡於你,嫡庶有別,祖宗有法,庶子不能承繼嗣位,只能分府別居。你別跟我說你是長子之類冠冕堂皇的話,便是世子和小六真的不在了,我也不會讓你繼承平王府,從始至終,你都不是我屬意的繼承……」
「為何明哥兒就不能成為世子,」於夫人大喊出聲,打斷了平王的話,爬到平王面前,因平王面色過於冷厲,於夫人害怕不敢靠平王太近,雙手合十道,「明哥兒是您的長子啊,王爺,您都忘了,明哥兒生下來的時候您有多歡喜,從前您是多喜歡明哥兒啊,王爺,您好好看看明哥兒,這是您的第一個孩子,您的長子啊,明哥兒那麼愛您,那麼崇敬您,那麼孝順您,您為什麼就不能再好生的看著他呢,王爺,您難道忘記了從前,從前我們一家人過得多麼的幸福美好,可是,可是,」於夫人面容扭曲,咬牙切齒道,「都是長孫氏那個賤人,是她,是她勾引了王爺,她就是個賤人,王爺,都是她害的,是她造成了今日這個局面,王爺您睜開眼睛好好的瞧一瞧,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啊,王爺,難道您真的忘了我們的從前啊,忘了妾身為您所做的一切嗎?王爺,妾身為了您可是願意付出生命的,長孫氏那個賤人她做不到的,王爺,妾身才是真的愛您……」
「夠了。」平王大吼一聲,於氏不敢再說話,瑟瑟發抖,李玄明扶著於夫人,目光嫉恨的看著平王。
「於氏,」平王居高臨下的看著於夫人,臉上的哀傷一寸寸的收進去,面容逐漸平靜,恢復了一貫的冷漠,「孤當年給過你選擇的,是你說要不計身份留在孤身邊,所以孤不顧母妃的意願納了你,玄明怎麼來的,你很清楚,他不是孤期待的長子。孤念在你再一次救了孤的命上,看在孩子的面上,二子和五子孤都給你了,也讓你們於氏從低賤貧寒的佃農之家成了京師炙手可熱的的於府。你對孤所做的,孤以十倍百倍回報於你,你和於府所有的一切都是孤給你的,孤待你不薄了。玄明,你是庶子,就應該記住自己的身份,孤送你去尚書房,名臣大儒教導你知識規矩,不是讓你去勾心鬥角、為所欲為的,凡事可為不可為,你都分辨不清,孤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心思都白費了,你還不如寧安明白為人處世的道理。孤不能再留著你們了,以免給平王府帶來更大的災難。」
「所以父親是要殺妻弒子?」李玄明明白了平王的話,緩緩站起來,他想強硬的對上平王,可是不敢看平王深沉的眸子,偏移的了視線,底氣也虛浮起來。
不說平王,連站在一旁的陳檢都深深失望,六公子不必細說,便是仁厚的世子,在與平王意見相左時,也是能挺直腰背直視平王而不露怯態的據理力爭。
陳檢嗤笑一聲,「妻?不過是個妾室,按規矩處置罷了,這還算不上殺子,王爺是在清理門戶。」
平王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陳檢的話。
李玄明心底一陣一陣的寒,於夫人被嚇得都說不出了話,二公子和五公子更是涕泗橫流,懾於平王的威嚴,都不敢哭出一聲。
李玄明握緊了拳頭,還是不敢抬頭看平王的眼睛,「父親,您就真的狠心絕情至此,世子活不了了,您這般早就開始為小六鋪路嗎?父親,同樣是您的孩子,為何您要如此偏心?」
陳檢都不想聽下去了,都到了這種境況下,還在爭風吃醋,剛要說話,便被平王給攔住了,「你讓於大勇、於大強搜羅十歲以下的男童女童,買通了慈恩院的管事,充作孤兒送入慈恩院中再送入嗜好幼童的人手中,為此勾連各方關係,謀取利益。乾德十年八月九日,於大強強奪通縣一戶人家的一對龍鳳胎,那對龍鳳胎才八歲,你把他作為禮物送給了寧王,乾德十一年三月一日,你給寧王世子送了一個七歲男童,同年五月六日,又送了個九歲女童給寧王,」平王沒說一個,李玄明的臉色就蒼白一份,平王本事寡言之人,今日話說得有點多,他頭有點疼,「孤就不細細往下說了,送了多少孩子進寧王府,你心裡應該清楚。小六暗查慈恩院的事情,被你發現了,你去找了寧王,你們應該動過幾次手,三次吧,次次都被小六給逃過了不說,太子還賞了侍衛給小六。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寧王這才決定在圍場舉辦壽宴,事先還特意設計小六與顧應元結怨,顧應元是護國公府旁支,素來是個睚眥必報之人。世子和小六在圍場所經歷一切,是寧王府跟你早謀划好的,只是你們沒想到,太子居然也來了,事情就鬧大了,寧王和你都壓不住,禁衛軍來的太及時了,皇城司、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你們沒法全部收買,此事早已一一查明,陛下之所以還未下明旨,是給我這個兄長面子,不能讓平王府再遭受攻訐,孤是臣子,不能辜負陛下好意,只能清理門戶了。」
「你別怪孤,要怪就怪自己,為何不認清自個兒身份,為何要滅絕人性,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為何那些孩子一定要通過慈恩院嗎?寧王究竟有沒有告訴過你?」
李玄明瞪大了眼睛,不明其由,話說得太多的平王是真的累了,陳檢扶著平王坐下,平王單手支額,不再看李玄明。
陳檢安置好平王,走到李玄明面前,蹲了下來,冷笑道,「你自以為是在巴結寧王,好為你謀取世子之位做準備,其實不過是寧王早就鋪好了陷阱,等著你往下跳。偏偏你還自個兒得意,殊不知你就跟個傻子似的,你以為慈恩院只是個平凡不起眼的善堂嗎?錯了,慈恩院時皇後娘娘所創立的,」陳檢臉靠近李玄明的臉,「早年間這可是個公開的秘密。寧王為何要對慈恩院動手,不過是想通過慈恩院查探坤寧宮那位的行蹤罷了,你不要忘記了,寧王世子夫人和世孫夫人可都是出自鎮國公府林氏。畢竟,除了陛下,京師無人知曉坤寧宮那位到底是否還活著,太子為何讓六公子私下密查慈恩院之事,不過是不想將此事鬧大,讓人關注坤寧宮那位罷了,你也別覺得冤枉,是你自己太笨了,生生的把自個兒給作死了。」
自從昭帝嚴令禁止談論葉皇后后,世家貴門偶爾話語間帶上葉皇后時,都是以坤寧宮那位代替。李玄明雖然沒見過葉皇后,但並不陌生,但是也不是太在意,從來沒有過多關注罷了,便是他再怎麼愚笨,也是知道私下窺察葉皇后絕對是要命的事情,他的酒肉朋友中有好幾位因為家族有人牽涉其中,闔府被誅。
李玄明如遭雷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還不算太笨,但是震驚之下,還是無法全然清醒,他抓著陳檢的衣袖,「這怎麼又扯上了坤寧宮那位,她是死是活與我有何相干,我不過就是想從寧王哪兒得點兒好處罷了。再說了,我從來就不知道慈恩院是坤寧宮那位的產業啊,父親,這是真的,我不過就是想要李玄胤和李玄驊的命罷了,我沒想過其他的,父親……」剩下的話被陳檢用汗巾給堵住了嘴,然後影衛動了手,把李玄明並於夫人等都捆綁在了一處。
平王站起身,陳檢想要扶著,被平王給止住了,平王步履微微有些不穩,強制鎮定,極為緩慢的離開。
等平王離開后,陳檢朝影衛做了個收拾,幾聲悶聲之後,夜風進了屋子,帶出了淡淡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