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暮色四合,晚來的秋風夾雜陣陣涼意,冷不禁的秋風拂面而來,都能叫人打個寒顫。演武場上燈火通明,宛若白晝,大皇子氣勢凜冽的一槍逼退了對打的侍衛,看了看天色,開口道,「今日便到這裡了。」

  話音一落,有機靈的內侍捧著汗巾和茶水,大皇子隨手用汗巾隨意的擦了一下,將茶盞中溫度適合的茶水一飲而盡,管事請示,可否擺膳,大皇子點了點頭,隨口問道,「芊瓶姑姑何在?」

  芊瓶姑姑是大皇子府後院掌事,曾是大皇子生母林氏的隨嫁之人,林氏死後,一直忠心耿耿的守候在大皇子身邊。如若從血緣上論起,芊瓶姑姑算是大皇子的血親長輩,林氏之母與芊瓶之母為嫡親姐妹,林氏得幸於鎮國公世子,以鎮國公府的權勢給芊瓶之母贖身後許給了一戶富家做正妻,只是好景不長,林氏之母病逝后,芊瓶之母隨之也失寵於夫婿,因夫婿寵愛妾室,膝下只有芊瓶之女,未能誕下兒子,妾室膝下已有兩子。在芊瓶之母臨終時,將芊瓶送入鎮國公府林氏身邊,隨後便逝去。芊瓶雖則為仆,林氏待如親姐妹。後來林氏入洛王府,芊瓶隨同。林氏病逝后,原本許好的婚約也有了波動,芊瓶卻狠了心退了婚事,一心一意的守在大皇子身邊,至此不再言談婚事。

  大皇子看重芊瓶,故芊瓶姑姑在大皇子府中說話極有分量,府中上下無人敢小瞧了她去。

  管事急忙彙報芊瓶姑姑蹤跡,大皇子臉色一重,也不換衣裳,直接大步朝內院走去,距離正院不遠處的一出小院子中,大皇子止住通報,徑直進去。

  內室中,年約三十有餘的芊瓶姑姑依舊秀美動人,她跪坐在神龕前虔誠禱告,大皇子沒有打斷這份清靜,他很清楚神龕上擺放的兩個排位,一個是葉皇后的長生牌,一個是她生母的靈牌。

  等芊瓶姑姑禱告完畢,大皇子姿態恭順的去扶芊瓶姑姑,芊瓶姑姑直接拍開了大皇子的手,神色頗為不樂,大皇子很明白芊瓶姑姑對自己的氣惱,他絲毫不見怪這位全心全意撲在自己身上的長輩。

  等坐定后,芊瓶姑姑看著大皇子,還是沒能忍住的開口了,「狸奴,你如今也大了,我知道我說的話你也是聽不見的,但我還是得說,你別忘了你的生身之母可是被鎮國公府害死的,你這般與他們親近,可算是對的你母妃嗎?便是你有心討好他們,他們是如何回報你的,將女嫁給二皇子都不許給你,你這是要生生的氣死我嗎?你難不成還抱著二皇子一樣的念頭,皇後娘娘待你如何,太子殿下待你如何,你可都不要忘了,若是你真的忘恩負義至此,我便一頭碰死在這裡,省的到了九泉之下,無法與你母妃交代。」

  大皇子頭疼的扶額,不過說實話,他最近卻是經歷了不少風言風語,鎮國公府雖然表面上待他一如既往的親熱周到,但大皇子還是敏銳的覺察到了其中的疏遠和敷衍,說實話,他也並不想與鎮國公府一干人等打交道,但他心中有圖謀,必須得要與鎮國公府時刻保持聯繫才是,好不容易他才查出點頭緒來。

  大皇子本就不是能言善辯之人,他不能將自己的盤算告知於芊瓶姑姑,此事太過隱秘也不想節外生枝,只得敷衍道,「姨娘,我心中有數,你就別操心了,若是鎮國公府真能拉攏於我,只怕大皇子妃便是鎮國公府所出了。」

  芊瓶姑姑眼睛一亮,「殿下,您說的可是真的,那你為何還要?」臉上掛上了疑慮,也因大皇子露出的這一口風,「你該不是想要做些什麼,故意接近鎮國公府的吧?」

  這就是他之前頂著誤解不肯與芊瓶姑姑解釋的緣由,實在是瞞不住過去,當然,大皇子也明白他的這番舉動,自然是也瞞不住另外一個人,大皇子輕咳了幾下,轉移開了話題,「也該擺膳了,姨娘,去用膳吧。」

  芊瓶姑姑狐疑的看著大皇子離去的背影,又仔細咂摸了一番大皇子語焉不詳的話語和他的神情動作,好一會兒之後才放鬆般的雙手合十,喃喃自語,「感謝老天爺,這孩子總算沒有糊塗,你在上頭還是要多看護點這孩子。」

  昭帝看著跪在佛前敲著木魚的葉皇后,心下一痛,靜靜的站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悄無聲息的離開。回到御書房后,靜坐半晌之後,低聲對榮德吩咐了幾句,榮德神色一僵,面色驚惶,似乎被嚇著了一般,待得昭帝一個嚴厲的眼神,榮德只好退了下去。

  當天下午,昭帝微服騎馬出京,去了還在修建中的帝陵,負責修築帝陵的將作大匠正好這天也在監視現場,接到通報有人進了陵區,急忙趕過去的時候發現是微服出訪的昭帝,正要請安問好被昭帝給攔住了,將作大匠很恭敬的領著昭帝往修建的帝陵走去,一邊引領一邊介紹工期進展情況,昭帝一邊聽著一邊四處張望,並未說話。

  地宮已經出具規模,昭帝站在地宮入口處,怔楞了一番,然後示意將作大匠將工匠們都退了下去,將作大匠也很識趣的在不遠處候著,就看著昭帝靜靜站在原處的看著地宮。

  當晚昭帝回宮,不巧半途中下起了雨,昭帝並未顧忌徑直趕路回了宮,當晚受了涼,第二天的大朝會便取消了。

  因昭帝生病,後宮妃嬪們自然表示一番忠心和溫柔賢惠,個個要求見昭帝,只是昭帝都未召見,連請求侍疾的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以及五皇子以及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沒見。太子求見倒是見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出來了,之後便傳了昭帝口諭,太子又給禁足了。

  這下子前朝和後宮頓時就無比安靜,連太子都受了排頭,此刻巴上去更是落不得好。

  大皇子在宮裡轉悠了好一會兒之後,便去了東宮,本以為太子心情會不佳,沒想到太子心情倒是很不錯,大皇子詫異的挑眉,太子只是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大皇子也沒有去猜測太子心思的打算,一通官方場面的問候聽得太子都有些不耐煩,太子擰眉嘆氣,「大哥,您有什麼話便直說吧,這般拐彎抹角可不是你的風格。」

  大皇子訕訕的笑了笑,狀若隨意般掃了一眼殿內,太子多麼了解大皇子啊,給了劉康一個眼色,劉康便讓宮人們都退了下去。太子身子朝大皇子靠近了幾分,調侃道,「大哥這麼光明正大的來了東宮,就不怕鎮國公府拿來說事嗎?」

  大皇子端起茶盞喝茶以掩蓋自己的不自在,「這又關鎮國公府什麼事情。」

  太子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大皇子,大皇子越發的不自在起來,太子這看人的眼神讓大皇子倍感熟悉,昭帝就是這般看人的,大皇子放下茶盞,沒話找話說,「我看二皇弟最近很是春風得意,聽說他想去戶部,已經在私下安排了。」

  太子哼了一聲,「大哥且就放心吧,戶部和吏部,二皇兄根本不能進。」

  戶部掌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餉及一切財政事宜,可以說是王朝的錢袋子;吏部掌全國文官銓選、考課、爵勛之政。此二部門為六部最重要的部門,若是得了戶部或吏部的勢力,那可真是如虎添翼了。

  大皇子微微鬆了口氣,結果太子下一句話讓他給跳了起來,「父皇讓我在戶部和吏部中挑選一個,我都拒了,我暫時還不想入朝理事。」

  「胡鬧,」大皇子訓斥道,「三弟,你怎麼可以如此胡作非為,你是儲君,理應早早入朝,以穩定根基,若是真的讓二皇弟或者四皇弟積累朝中勢力,只怕你日後處境愈發不妙,父皇什麼性子你還不清楚。」

  太子則是渾不在意的姿態,懶洋洋道,「這不是還有大哥在,再說了我若是輕易被二皇兄和四皇弟或者其他人給壓住了風頭,那我這個儲君也沒什麼用處了。不過,大抵從現在起,反正我以後幾年的境況會比較艱難,提前跟大哥打個招呼,以後若是父皇和朝中有為難的情況出現,大哥就置身事外,別為我說話。」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是你大哥,自然是要護著你,不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大皇子狐疑的看著太子,心中慢慢湧現了不好的念頭,「你,又是做了什麼,惹了父皇生氣?三弟,你……」

  「沒什麼事,」太子打斷了大皇子的關切,雙手擱在腦後,姿態愜意的躺在炕上,「跟父皇做了個約定,我十八歲生辰前別給我指婚,也不入朝。」

  「你這是要打算做什麼?」大皇子還是了解太子的,事情肯定不想太子說的這般輕鬆簡單,其中必有內情,他自來護著太子成了習慣,哪怕這幾年都是太子在護著他。大皇子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三弟,你別給我賣關子,快說說是怎麼回事。」

  「大哥,你就別問這麼多,我心中有數,還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你不想成婚,何必要鬧出一樁風流韻事出來,你又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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