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這不叫聖母！
從祝紅梅的言辭當中，許嘉漸漸察覺到，或許是因為丈夫的意外去世，導致她對於生命無常有些過於敏感了。
甚至從她做事情的方式上來看，都有一種「生前處理生後事」的感覺，已經算是創傷后應激障礙了。
許嘉有些同情她，卻偏偏說不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話。
他自認是有同理心的人，但也清楚的知道，所謂「感同身受」根本就是個偽命題，你不是當事人，就永遠無法理解當事人的感受。
更何況……輪得著自己同情嗎？人家可是要一次性付款買房子的。
當然，許嘉相信如果可以選擇的話，祝紅梅一定願意用所有的金錢來換回丈夫的生命。
畢竟，在生命面前，金錢一文不值。
見他不語，祝紅梅有些焦急起來：「許經理，是不是讓你為難了？你放心，物流中心的檔口很吃香的，最多只要一兩個星期就能盤出去，轉讓費至少也有幾十萬，我肯定能湊足錢的。」
「祝姐，我不是這個意思。」許嘉回過神應道：「只是你的檔口如果盤出去的話，以後靠什麼賺錢呢？」
祝紅梅笑了：「這你就放心吧，我在物流中心幹了這麼多年，想找個工作還是很容易的。而且不是自己做生意的話，就不用那麼勞心了，也可以多一些精力照顧家裡。」
原來她早就計劃好一切了？
許嘉想了想，建議道：「祝姐，要不這樣吧，你付一個意向金，然後我去找房東談談看，如果可以的話，我再通知你怎麼樣？」
「好的，沒問題，付多少？」祝紅梅說著就打開腰間的挎包準備掏錢。
「這錢不是付給我的。」許嘉苦笑：「是跟我簽訂一個意向協議，如果能夠按照你的要求談下來的話，你授權我可以跟房東直接簽約。」
「哦哦。」祝紅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在房子里轉了一圈，臉上笑意愈濃，就連眼神都亮了許多。
對於她來說，只要房子的事情落定，也就去了一大塊心病了。
許嘉默默等著她，隨後關燈鎖門，一起下了樓。
又一次經過門崗的死後，許嘉很會來事的走近又遞了幾根煙。
保安略顯遲疑的接過，瞥了眼已經去開車的祝紅梅，低聲道：「兄弟，如果你被奪舍了就眨眨眼~」
「你才被奪舍了呢！」許嘉沒好氣的笑罵了一句：「不過還是多謝你，客戶看中了！」
「嘶~」保安倒吸一口涼氣：「真買啊？這大姐太生猛了吧！」
許嘉笑而不語，打了聲招呼就轉身上了祝紅梅的車，一起去到了門店。
今天是李前進值班，見許嘉突然領著客戶回來了，表情詭異的看著他，用眼神詢問著結果。
許嘉會意，朝他微微點頭，驚得李前進目瞪口呆！
三天連開兩單並不稀奇，行情好的時候兩天開三單也是有的。
問題是凶宅竟然賣出去了？而且，房東還答應了那麼豐厚的回報！
「多少錢？」李前進忍不住開口追問，許嘉卻搖了搖頭：「還不知道，準備下意向金呢。」
聞言，李前進連忙起身，幫許嘉一起忙活起來。
到了寫價格的時候，剛準備寫上「450萬」，卻被許嘉搖搖頭阻止了。
「祝姐~」許嘉扭頭道：「要不價格就先空著吧，在你的這份單方協議上有註明，價格不高於450萬，但是這一份買賣協議先空著，如果房東願意稍微降一點價格的話，豈不是更好嗎？」
祝紅梅見他這麼為自己考慮，心中一暖，點點頭：「好，聽你的。」
協議寫完，簽字畫押，祝紅梅又從挎包里掏出2萬現金，這意向協議就算完成了。
送走了客戶之後，李前進有些不解：「房東不是說自己只要400萬，超出的部分都是你的么？客戶都同意了，直接寫450萬啊，凈賺50萬呢！」
「她手頭沒有450萬，還差一點，所以價格有差距，得找房東談。」許嘉試圖搪塞過去。
但李前進就是個人精，立刻反應過來：「你想幫客戶談到400萬？」
許嘉抿嘴，點頭。
「讓我怎麼說你好，這是跟錢過不去么？」李前進無奈道：「你知道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這種機會都沒有？」
見許嘉沉默不語，李前進也是拿他沒辦法，搖頭嘆息：「你的單子，自己做主吧，反正我算是見識到什麼叫聖母了。」
「李哥~」許嘉終於反駁了一句：「這不叫聖母，這叫人心都是肉長的。」
……
收拾好東西之後，許嘉給房東打了個電話。
房東一聽房子真的賣出去了，高興得連聲道謝，並且希望今晚就能簽字，把這件事定下來。
許嘉也覺得事不宜遲，遲恐生變，於是裝好了協議和現金，打車朝著房東發過來的地址趕去。
這時雖然已經是金秋十月了，只不過地處江南的湖城暑氣不減，雖然夜已漸深，車窗打開依舊灌進熱風。
計程車大約開了二十幾分鐘，停在靠近市中心的一個小路口上。
許嘉付錢下了車，導航了一下，順著地圖找去。
房東住的小區名叫百盪海，屬於湖城首屈一指的重點學區房，目前的市場均價大概在55000/平方米左右。
只不過這是超過20年房齡的老校區了，布局有些不清晰，導航也沒辦法準確找到位置，許嘉轉了好一會才來到房東家樓下。
按了門鈴上樓之後，剛一進門，一股渾濁的空氣撲面而來。
「進來吧。」房東穿著背心短褲，已經返身回到了位置上：「紅中！」
「杠！哼哼~哇~財神！飄財！64個子！哈哈~老范你這個點炮王！多謝了！」
「艹~」房東罵了一句，這才扭頭對許嘉道：「你把協議拿來我簽字吧。」
許嘉掃了一眼，目測房子只有60多平方米。本就不大的客廳里擺了一張電動麻將桌和一張摺疊桌，摺疊桌上都是吃剩的外賣包裝，滿地都是煙頭和酒瓶，就算排風扇拼了命的呼呼轉著，也沒辦法排盡渾濁的空氣。
「愣著幹什麼？」房東皺眉：「快點啊，我這還等著呢。」
｛姓名：范士仁，年齡：34歲，職業：賭徒，收入：不定，愛好：賭博，感興趣的話題：賭博｝
｛出售原因：負債300萬（抵押貸款），急迫度：80%，最低價格：350萬，關注點：無｝
「哦。」許嘉皺眉上前，拿出協議：「房東，是這樣的，客戶確實是看中了，不過你也知道，畢竟房子里死過人嘛，所以價格方面……」
聞言，范士仁頓時不高興了：「我不是都跟你說好了嗎？我只要400萬，剩下的都歸你啊！」
許嘉賠笑：「這錢我也想賺，可是客戶確實出不到那麼高的價格啊。」
「那客戶出多少錢？」范士仁不耐煩道。
「350萬。」許嘉眨眨眼。
「這太低了吧，不行。」范士仁很乾脆的拒絕道：「你跟客戶說說，好歹給我加到380萬，否則免談。」
許嘉心中冷笑，臉上流露出為難的表情：「房東，這個客戶可是我發了幾千張傳單，打了幾百個電話才找到的。
要不是沖著價格夠便宜，死過人的房子誰肯買？錯過這個客戶，再想找到這麼有誠意的客戶可就難了！」
說著，他打開公文包，把兩萬塊現金拿了出來，面對著范士仁瞬間發亮的眼神，緩緩說道：「客戶可是連意向金都付了，就等你簽字呢！」
還沒等范士仁開口，他其中一個牌友搶道：「老范，反正是白來的房子，有人買就不錯了。」
「就是。」另一人附和：「再說了，你今晚輸了快一萬了，不會又準備打欠條吧？你的欠條都快跟餐巾紙一樣多了。」
最後一人催促起來：「快點啊，我等的花都謝了！你要麼趕緊簽字，要麼趕緊洗牌。」
在幾人連續不斷的催促中，范士仁面露猶豫，眼神幾番閃爍，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你把協議拿來吧，我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