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心匪石
清月宮,書房內,炫月手拿書卷坐在案桌前,安靜的閱著。
「炫月,你是不是過分了?」凌霧一把推開書房的門,眼裡怒氣盡然:「明知今天是雲丫頭生辰,你不來便算了,還叫那個碧瑤來。什麼意思?你是嫌那個傻丫頭還不夠難過嗎?我們好不容易,才讓她開心一點。就算你移情別戀,需要做得這麼狠嗎?」
炫月抬頭看著凌霧,沒有說話。
「說話啊!」凌霧衝到炫月桌前:「當初是誰和我說,此生所愛,只此一人!是誰說的,當會用命惜她,如珠如寶,畢生所願便是護她一世周全!你知不知道,這幾天她是怎麼過來的?你可知她在無煙峰瀑布下站了一天,全身濕透!你知道我今天見她時,她眼睛紅腫,是因為昨晚哭了一夜嗎?」
炫月身形微微一怔,握書的手慢慢縮緊。
「你真該去看看,她現在的樣子。看看她那副強撐著笑,卻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尤其是你的那個碧瑤出現后……」
炫月手裡的書,突然化成灰燼。
「愛又如何!珍惜呵護,又如何!」炫月靜靜的說道:「她要的,我終究給不了!」
「不就是個生死劫嗎!難道真的沒有辦法解?就算是解不了,你就要推開她?我知道你和碧瑤不是真的,可那丫頭不知道,她信了,她不明就裡,不知道什麼生死劫。就算是知道了,你以為她會在乎嗎?你們還是有機會在一起的,不是嗎?」
「生死劫無解!」炫月走到凌霧面前,面色蒼白,藍眸凝重,氣息逐漸紊亂:「你以為,我這些年整天呆在藏經閣,是為了修鍊功法嗎?我翻遍所有典藏,關於生死劫的記錄,若要強行解除,皆是兩敗俱傷,除非一方,自願跳進萬空谷,魂飛魄散,再不往生。締結的另一個人,方可得解。」
凌霧驚呆了,他第一次聽說到這些。
「你可知師尊坐化前,召我進密室說了什麼嗎?」炫月語氣加重,藍色眼眸泛起漣漪,面色越加慘白:「我生自萬年寒冰,身帶劇寒之毒,所以自小才冰目銀髮。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像個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行夫妻之道,享天倫之樂。要化解冰寒之毒,除非她靈脈覺醒,但一旦靈脈覺醒,她的生死劫封印也就會解開,這是一個無法雙全的死結。生死劫封印一解,她便再不能和翟曦以外的人結合,封印不解,我跟她,也無可能,她根本受不住我的寒氣。所以,就算她願意以師兄妹的身份和我廝守,我不願意!我不願綁縛她一生,你懂嗎!」
凌霧緩緩跌坐在椅子上,說不出一句話。
半晌才開口:「那你……就不能,用點溫和的辦法,非要這樣傷她的心嗎?」
「不這樣,她不會恨我。恨,終究比愛,要容易一些!」
雲來閣院子里,沒了凌霧,氣氛沒了剛才的熱鬧,甚至還有些奇怪和尷尬,大家簡單的和碧瑤寒暄了一下,飲了幾杯酒。香奴和蕭逐一直關注著佰仟雲,佰仟雲自碧瑤進來后,一直沒怎麼說話。
「仟雲,你可是累了?」蕭逐關切的問道。
「嗯。」佰仟雲答道,依舊錶情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緒。
「那我們散了吧!今晚你喝了不少酒,早點休息。」蕭逐站起身來。
佰仟雲目光掃過面前的人,最後停留在碧瑤的身上,碧瑤所贈的禮物,她並未放進虛空袋,一直擱在桌上。
須臾,佰仟雲慢慢的站起身:「蕭逐哥哥,你們自便吧,我出去走一下。」說著便走出了院門。
留下一群人驚愕的你看我,我看你。
清月宮書房裡,一時間寂靜無聲,凌霧抱著頭呆坐著,眼神茫然。
「明日,你送她回雲靈山吧!」
凌霧抬頭望著炫月「明天嗎?」
「嗯,明日便走,這樣下去,不僅她會崩潰,我也……」炫月捂住胸口,表情凝重。
「可是,我該怎麼和她說啊?」凌霧皺眉一籌莫展。又是一陣沉默。
「不必說了,我會走!」不知何時,佰仟雲已站在門口。
凌霧一驚:「雲丫頭!」
月光下,站在門口的佰仟雲,眼睛泛紅,風吹裙訣輕擺,身形似乎有些微微顫抖。她慢慢進到屋內,沒有看凌霧,徑直來到炫月跟前,眼睛直直的看著他。
「炫月,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佰仟雲定定的說道:「你回了我,我便走!「
炫月不語,可隱隱知道佰仟雲會問什麼。
」你對我,不再愛了嗎?」佰仟雲看著炫月。
炫月身體猛地一僵,這種感覺!
就如當初,她來到他跟前說:「炫月,你不能收別的女弟子,因為,因為我喜歡你!」一樣。
而此時,她還是那樣猝不及防,突然就問了。
佰仟雲感覺彷彿回到當初,那時問他是否喜歡,他竟然等了幾個月才回答。
可是現在的話,她等不了那麼久:「回答我!」
凌霧獃獃的望著佰仟雲,又看著炫月。
佰仟雲永遠是那麼直截了當,那麼簡單,沒有任何理由,愛或不愛,對她而言,似乎真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說出來,有那麼難嗎?」佰仟雲高懸的心,無法擱置,她等著他的回答,如同等待審判。
須臾,炫月終於抬起目光,直視著佰仟雲,她的眼睛閃爍著晶瑩。
佰仟雲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和身體,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生怕走神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聽漏了他說任何一個字,只要一句,就夠了。
時間彷彿靜止,空氣中泛起冷意,無一絲風掠過,一切都如凝固了,兩個人均在原處不動。
「不再愛了!」
炫月終於回答,語氣冰冷,面無表情。
凌霧騰一下站了起來,吃驚的看著炫月,又看著佰仟雲。
佰仟雲身形一震,掩飾不住的顫抖,可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注視著炫月,臉上沒有任何錶情,沒有眼淚和悲傷,也沒有沒了一絲的生機和活力。只是那樣看著,彷彿要把他看穿一般。
炫月看著佰仟雲眼裡翻滾的情緒,一動不動。
他緊繃著身體,哪怕只是這樣看著她,也需要極強的意志力來控制,讓自己不至於崩塌,他迎向佰仟雲的目光,兩個人就這樣對站著,望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凌霧見佰仟雲身形發抖,忍不住走過去,想扶住她,還未曾觸及到她。佰仟雲卻一下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步伐急促,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
凌霧正準備追上去,突然聽到身後「噗!」的一聲。
轉身一看,只見炫月噴出一口鮮血,臉色慘白,大汗淋漓。玄白錦衣上點點血跡,分外醒目,他眸光暗淡的望著門口,一頭栽倒在地。
「炫月!」凌霧一驚,蹲下身扶起炫月,又望向門口喊道「仟雲……回……」卻被一把抓住,炫月微弱對他搖搖頭后,身體一沉,暈倒在凌霧懷裡。
次日,香奴獃獃站在清月宮的門前,看著眼前一片的狼藉,紫荊花樹被人摧毀,倒塌在地上,殘花敗葉飄零散落,無一完好。
旁邊雲來閣前的地上,那塊牌匾已成碎片。
天尊在殿內昏迷不醒,雲姐姐不知去向。
香奴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拾起殘破的紫荊花瓣,捧著花瓣,捂著臉無聲的抽泣起來。
清月宮寢殿內,炫月的塌前站著凌霧,蕭逐,碧瑤等人。凌霧給炫月把著脈,臉色凝重。
「師尊如何了?」蕭逐有些著急。
碧瑤也一臉的擔心,看著昏迷不醒的炫月,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銀色長發凌亂散落在床上。
凌霧將炫月的手放進被褥:「應該是毒發了!」
屋內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都沒有言語,只是注視著榻上靜靜躺著的炫月。
須臾,炫月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緩緩的睜眼,藍色眼眸沒有一絲波瀾。
「醒了?」凌霧表情擔憂。
「師尊,你感覺如何?」蕭逐臉上滿是擔憂。
「我沒事!」炫月輕聲道。
「炫月,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會突然暈倒?是來了什麼人嗎?我看到外面一片狼藉,好好的紫荊花,也不知道是誰,全給毀了!」碧瑤忿忿說道。
炫月聞言眸光一縮,眉頭一緊,再度閉上眼。
「都出去吧,讓尊上休息一下。」凌霧轉頭對蕭逐和碧瑤說。
蕭逐頷首退下了,碧瑤看了看炫月,雖表情有些不舍,但還是點頭出去了。
「仟雲她……已經連夜走了!」凌霧說道。
炫月不語,轉身向內側卧,不見情緒。
凌霧心裡暗嘆:你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