綉春刀:相遇
短短几天光景,阮陌安覺得自己胖了好幾斤。
每天逛最好的酒樓,各種珍饈隨便吃,看見喜歡的就買買買,租了個雕花小轎,北京城逛了個來回,試問這樣的生活誰不會胖?!
窩在買來的躺椅中,姿態慵懶的少女一襲大紅色印著金色細紋的綢衣,衣袂及地,裹著白色的貂絨大氅,烏黑卷翹的睫毛微微抖動,深褐色的雙眸眯成了一條縫。
「啊,不行啊。」
阮陌安抬手擋住滿目盛放的白梅,喃喃道。
「我要找點事情做,不然的話就太胖了,我自己都沒眼看了。」
「我看阮姑娘每日里都挺忙的啊,」張大夫背著手從屋內踱步而出,看著阮陌安一副宛如失了骨頭的懶散模樣,冷哼一聲:「還有幾味藥材都沒找到,就開始自暴自棄了嗎?」
「我已經托藥商去各地收購了,他們說七天之後給我回信。」阮陌安打了個哈欠,抱著毛茸茸的裘衣在躺椅上翻了個身,「能做的我都做了,等圍觀完劇情,我就回家。」
自動過濾掉不理解的辭彙,張大夫問道:「你家在何處?」
「我家在一個還沒你家院子大的小房子里,出門看不到陽光,冬天有霾,夏天熱死。啊啊啊,不說了,越說越悲傷。」沈琳從懷裡掏出資料書蓋到臉上,悶聲道,「回去后又要模擬考了,考考考考你妹啊!」
前半句張大夫勉強還能理解,聽到後面就變成了……,他搖頭無奈地一嘆,正準備回屋,突然聽到門口處傳來一個沙啞磁性的男聲:「請問,阮陌安阮姑娘是在這裡居住嗎?」
……躺椅上的人身體徹底僵住。
「阮姑娘,有人找你。」
張大夫咳嗽著提醒躺椅上石化的少女。
阮陌安猛地回神,一個翻身從躺椅上倒了下來,她揉著有些暈眩的腦袋爬起來,連掉在地上的裘衣都沒拾,雙手拽著裙擺踩著一地的落花一路小跑到院門口,看著門外熟悉的人影,愕然道:「丁修!」
門外扛著苗刀的男人即使有了阮陌安給的金幣卻也仍然沒有絲毫拾掇下自己的意思,他仍穿著與阮陌安初見時那一身豎著袖口的布衣,衣服已經洗的掉色,左手握著個饅頭,雙眸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撐著膝蓋喘息的阮陌安。
阮陌安也在抬眼望著他,突然,她意識到了什麼,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深呼一口氣,勉強道:「……我臉上這是易容。」
「哦,擅長暗器,還有易容。厲害,厲害。」丁修咽了口饅頭,仍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阮陌安被丁修看的莫名有些臉頰發燙,她捂拳抵唇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地問道:「你怎麼來京城了?」
「唉,你給我這麼多錢,我在其他地方根本花不完啊!」丁修說著,姿態閑散地走近,俯首看著一身紅裳俏立在落花中的少女,意味深長道:「說來也巧,京城可真是個能遇見熟人的好地方。」
阮陌安心裡一個咯噔!
難不成丁修見到了靳一川?電影里這倆師兄弟見面那總是一股無形的硝煙味瀰漫,如今雖然劇情被她改變了些許,丁修已經沒有了勒索靳一川的必要,但是……
「……你見到了靳一川?」阮陌安沉著面容,抬眸直視丁修,「你既然這麼說了,就是見到了他,對不對?」
丁修眉眼一挑,他其實在那個雨夜時就已經認出了自家可愛的小師弟,後來阮陌安離開,他一時之間感覺無趣至極,索性來到京城來騷擾一下那個得了癆病,天資也不如自己,卻更受師傅寵愛的傢伙。沒成想卻聽聞了近日來有一位姓阮的姑娘在京城內揮金如土,並且大肆收購治療肺癆的珍稀藥材的消息。
姓阮而又這麼有錢的女人……丁修瞬間就聯想到了阮陌安,於是他便暫時放下原本的打算,尋到了這裡。
只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好像明白自己與小師弟之間的瓜葛,而且看態度好像更偏向那個病癆鬼……
他莫名的就有些不爽,索性冷笑道:「沒錯,我見到了那個病癆鬼,他如今成了錦衣衛,日子可是滋潤的很。怎麼,你重金購買藥材,就是為了他?」
眼前的少女聞言一怔,隨即抿唇沉默著點頭。
「你喜歡他?」丁修見狀眉頭微皺,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肩上的苗刀刀柄。
不對,阮陌安之前跟師弟應該是不認識的,即使是一見鍾情,她也不像是這種為了一個人無怨無悔付出的類型。
……可是像不像又豈是他一人能斷定的?他與阮陌安其實相識的日子也不過月余而已。
這丫頭沒有內力,空有一個威力不俗的暗器卻無法發揮最大實力,錢多的花不完,從頭髮絲到腳趾甲都散發著『我很有錢』的氣息,怎麼看也不是師弟喜歡的類型。他之前在這條通往醫館的道路上已經看到了不止一批舉止奇怪的人,想來是這蠢丫頭近日行事太過高調,引起了某些宵小的惦記,若不是他,今晚恐怕……
丁修的表情越發奇怪,他又重複了一遍:「你喜歡我師弟嗎?」
阮陌安茫然的眨巴著大眼,啥意思?哪個喜歡?電影里她最喜歡的人物就是丁修和靳一川這一對師兄弟了,但是若說是愛情方面的,她可是一點那方面的想法也沒有啊!
她斟酌著詞句,緩慢道:「我確實是喜歡他……」
她話沒說完,身前的男人突然轉身就走,沈琳一怔,哭笑不得地喚道:「誒你怎麼走啦?!」
丁修沒有回話,只是步伐邁的愈發快了,眼見著對方的身影越來越遠,阮陌安不知怎麼的突然閉著眼睛喊道:「我確實是喜歡他,但我也喜歡你!無關愛情,只是單純的欣賞而已啦!」
腳步聲頓住了。
睫毛微顫,阮陌安睜開眼,然而身前的陰影嚇得她一個后跳:「你你你走回來沒聲啊!」
不知何時站回阮陌安身前的丁修垂著腦袋看著少女因驚嚇而瞪大了的深棕色眼眸,眉頭緊皺,圓圓的眼睛瞪的更圓了,嘴上的小鬍子幾乎扭成了一道『~』。
阮陌安回過神來,被對方這副表情逗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幹什麼啊?鬍子好搞笑啊。」
丁修沒有理會少女的打趣,他維持著那副奇怪的表情,有些躁鬱地撓了撓頭上的髮辮,道:「再說一遍。」
「哈?」
「那句話,再說一遍。」丁修不耐地重複道。
阮陌安莫名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撓了撓臉頰道:「我確實是喜歡他,但我也喜歡你,無關愛情……」
「無關和之後的話去掉。前面的話也去掉。」
「……我也喜歡你?」
「也去掉,疑惑的語調去掉。」
「我……」阮陌安說不出口了,她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哭笑不得的同時也忍不住有些臉熱,「你什麼意思啊?」
丁修沒有回答,他突然閉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臉上那副奇怪的表情褪去,肆謔的笑意又回到了唇角,他伸手姿態隨意地拍了拍少女的頭頂,語氣懶散道:「沒事,剛跟你開個玩笑,說起來我來這裡的路上解決了一波人,似乎是沖著你來的。」
聽前半句時,阮陌安還想笑罵一句『這什麼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但是聽到後面,她的思緒一下子就被轉移走了。
一時之間,心裡滿是羞愧與慶幸。
「我居然沒想到這一點!萬一連累了張大夫和嫣姐,那可真是……」阮陌安握拳咬牙道:「決定了!我要雇一百個護衛!」
丁修正為自己機智的轉移了話題而自得地挑起了唇角,聽到阮陌安這後半句話,頓時面部一僵:「……喂,你當我是死的嗎?」
阮陌安斜眼覷他:「靳一川來這裡看病時看到你會心情不好的,心情不好容易影響病情。」
丁修一口老血哽在胸口,深呼一口氣,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少女的腦袋:「你放一百個護衛杵門口,你以為還有人敢來這裡看病嗎?」
阮陌安吃痛地捂住腦袋:「那你答應我,不準找靳一川麻煩!」
在這一刻,丁修的腦中突然浮現了一句與未來令億萬男性同胞糾結的問題類似的話。
我跟靳一川到底誰比較重要?
這句話一從腦海中浮現就嚇了他一跳,其驚嚇程度不亞於之前聽到少女那一句『我也喜歡你』時的反應。
她大概不僅擅長暗器,易容,還會使毒吧。
「唉……栽了啊,真是栽了。」丁修一聲長嘆,垂眸看著眼巴巴的望向自己的少女,「行,我答應你。」
「不準把他的秘密說出去!」
這丫頭連這一點都知道?她跟靳一川關係到底好到什麼程度?
丁修皺眉點頭:「行,我答應你。」
阮陌安於是更加得寸進尺:「還有,我給靳一川買葯的事其實是瞞著他的,你不準說漏嘴。」
「……行!」
「靳一川喜歡嫣姐,你不許欺負嫣姐!」
這一次丁修答應的格外痛快,他連沈琳說的『嫣姐』是誰都沒問,爽快地點頭。
「靳一川有危險時你要去幫他!」
「……看情況。」
本來以為會被拒絕的阮陌安瞪大了雙眼:「丁修,你吃錯藥了?」
丁修勾唇一笑:「那你的意思是我該拒絕嘍?」
「不不不不不!」阮陌安慌忙擺手,目光灼灼地補充道:「我從未覺得你像現在一樣這麼帥氣!這麼睿智過!」
丁修心安理得地接受著少女的誇讚,不過……
「帥氣,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很漂亮,英俊,十分酷,讓我感到驚艷!」